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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對方已然知曉,便也沒有再行否認的必要。
畢竟是將死之人,讓他死得明白些,豈不是更為有趣?
什麼天之驕子,命世奇才,最終還不是要含恨死在他的劍下!
魆冷哼一聲,眼神輕蔑又憐憫地睇著宴清霜,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
「知道得太多,總歸是個隱患。既然今日說開了,我也只好順手幫沈宗主除掉你,也算——還他一個人情。」
「琉璃主的元神,想必遠比旁人的更為美味。鑑於此,你死之後,只要那貓兒不來妨礙我,我便不會動她。你且安心上路罷!」
音落,他劍鋒一轉,徑直朝宴清霜咽喉刺去。
方才對招之時,二人似乎有意試探,出手皆有所保留,使的多為純粹的刀劍之式。
而眼下這一招,拼的卻是實打實的內力修為。
如此一來,化神期對上渡劫圓滿之境,必然會落下風。
魆也正是認準了這一點,以為勝券在握,一心只想取其性命,出手皆是殺招,便也並未在意宴清霜突然變換的刀式。
而待他察覺不對,試圖掉轉劍鋒,卻已是為時晚矣。
破惡刀是琉璃淨世的鎮宗之寶,其中暗藏天機,輕易不得出鞘。
眼下雖對上強敵,宴清霜卻仍未催動破惡之力,當魆的劍刃逼近之時,他反倒不疾不徐,將其收回鞘中。
只這剎那,自他身周霍然激盪出一股澄澈渾厚的靈力,竟堪堪震開那迫於一寸之內的劍尖!
魆後退數丈方穩住身形。這一招,他足足用了八成功力,沒想到卻被一個化神期修士,僅用靈力便生生擋去。
「這不可能!」魆脫口而出,饒是有面具作掩,也難以遮下他震驚不已的神情。
話音未落,遠處西邊的樹林裡突然竄起沖天血光。
那正是雪初凝所在的方位。
魆略微側目,眸中閃過一絲疑慮。
「你還不明白麼。」
宴清霜看到那處不祥的血光,越發深重的憂懼霎時充斥心臟,面上卻好似並無一絲動容,「琴裳與言君殊,無論其中哪一個,都可置阿凝於險地。」
「那二人心性如何,你當知曉。你自以為能掌控他們,卻不知,人被恨意裹挾之時,往往會理智盡失做出不可估量之事。你太過自負,若仍執意阻攔於我,終究會害了她。」
「還是說——」
他說著,忽而凌空而起,白袍翻飛間,周身金光流溢,平靜垂眸俯視著那黑袍男子,「你至今仍覺得,僅以一具不甚完整的分身,便能殺得了我?」
聞此,魆終於變了臉色,「果真又被你看出來了,倒是我小瞧了你。但即便是分身,也是渡劫期的分身,憑你一個化神修士,再如何掙扎,也無異於螳臂當車!」
話音方落,卻見宴清霜抬指拈花,面容悲憫宛若低眉菩薩,口中沉吟唱誦:「銷塵旋明,法界身心,猶如琉璃,朗徹無礙……」
梵音既起,周遍遠聞。
流光凝聚成深晦細密的金色梵文,環環圍繞於宴清霜身周。
見狀,魆脫口道:「佛門拈花指?你何時學了禪宗的功法!」
然聽到那句經文,他卻又否了這個猜想,「不,不是禪宗……」
「難道是梵天輪迴印!?」
宴清霜不置可否,翻指一彈,梵文聚成的金色鎖鏈猛然激射而出!
魆早已打探到琉璃淨世禁術玄妙無比,多年來四下尋找,卻始終未能窺得一二。
如今見宴清霜使出此招,雖不知其進境幾何,但他曉得其中厲害,便再不敢掉以輕心。
金光如同無數利刃,緊隨鎖鏈而上。
魆的劍招亦更為凌厲,烏紫色的劍氣堪堪擋住金芒,卻叫那擁有梵天之力的鎖鏈一舉擊破了屏障。
金色鎖鏈絞碎長劍,瞬間洞穿了魆的心臟。
光刃也並未容情,霎時將他刺成了篩子。
宴清霜方才所言不錯,眼下他的這具分身也的確有瑕。
琉璃淨世之人可當真都是些硬骨頭,沒想到死後竟也毫不消停。
若非他前次不慎損了修為,急於恢復,又何至於退而求其次,吸食那還未完全煉化的元神。
那元神的主人,似乎還是琉璃淨世的一位長老,也無怪乎如此難以消化。
可惜時間太過倉促,為了捉住那隻貓兒,他又不得不親自出面。更奈何他的本體已然經不起再次受創,也只好借著這位長老的元神,另化出一具分身。
雖有瑕,但即便灰飛煙滅,也不會對他的本體有損。
只可惜了這上好的元神之力,終究是無緣將其化為己有了。
魆這般想著,饒是這分身已經千瘡百孔,也仍是低低笑出了聲,那笑聲似在嘲諷。
他口中鮮血不斷外涌,終是忍不住劇烈咳了幾下。
半晌,他捂著幾近四分五裂的面具,咧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紅的牙,笑道:「不愧是琉璃淨世不可說之秘術,今日,受教了。」
「不過……」
他此時說話已有些勉強,卻仍不忘掩飾住自己真實的音色,連笑聲也漏著氣似的,沙沙簌簌,猶如枯焦的被人踩碎的敗葉。
「你也休要得意。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不如再猜一猜,你方才殺死的,究竟是誰的元神?」
隨著一陣沙啞似邪魔的大笑,魆的身體終於再難支撐,一塊一塊,如同碎肉一般爆裂開來,寸寸消泯於月華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