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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做什麼呀。」
雪初凝一手支著頭看他,笑道:「你先前答應我了的,人家好心給你提個醒, 卻還要被你怪罪, 宴師兄好不講道理。」
宴清霜重新在一旁坐下,沒有理會她的這番歪理。
她慵懶地躺在床上,玲瓏身段若隱若現,他卻一眼都不敢多看, 沒過片刻, 便再難忍受那直白而熾熱的目光,「還不睡?」
「睡, 當然睡。」
雪初凝乖乖躺好, 卻仍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但時辰尚早,現在還睡不著, 你陪我說說話嘛。」
他垂著眼睫,乾巴巴地問:「說什麼?」
「唔……」她思忖片刻,「就說說你今後的打算如何?宴師兄,咱們一路往西北走,此處向北再過兩座山頭,可就要到合歡宗了。」
「繼續前行,也都是些仙山福地,不會有五伢村和浮萍鎮那般靈氣稀薄之地。你究竟想要去哪裡?」
宴清霜未假思索:「隨便走走罷了,沒有目的。」
他回答得太快,雪初凝一聽便知他在搪塞自己。
但她倒也不急著拆穿,只喟嘆道:「唉,那便讓我來猜猜。」
「你與合歡宗無甚交情,我此時也不願回去,何況那裡位於正北,與咱們先前所行並不順路。」
「唔,若是繼續前行,應也會經過雲岌谷地界。」
她輕笑一聲,媚眼如絲,「難不成宴師兄回心轉意了,想要到浮玉宮重新提親?若真是如此,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左右婚書我已收下,嫁衣也都是現成的,只要宴師兄開口,我們現在就可以做夫妻,宴師兄意下如何?」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宴清霜已有些習慣她的不著調。
只要她老老實實待著,別再動手動腳,倒也不是無法忍受。
可一說起他二人的婚事,宴清霜的心裡便不是滋味。
他猜不到她臉上現在的笑,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他總還是了解她的,她對此終歸還是難以釋懷。
在與她重逢之前,他曾暗下決心,絕不能再對她心軟。
他知道,他的絕情會讓她痛苦萬分。
可長痛不如短痛。
只要能讓她徹底死心,即便最後她會恨自己,也好過讓她餘生都在漫長而孤寂的歲月里沉淪。
她該是天上皎月,絕世而獨立,該用她的驕傲俯視一切,而不是停留在他這裡。
他已然一無所有,面對渡劫期修士的威脅,甚至沒有足夠的能力保她無恙。
他誰也保護不了,琉璃淨世如此,他的阿凝亦然。
給不了她最好的,便也不配再陪在她身邊。
她離開他,反而會更安全。
但當他看到她受傷,看到她的難過,便對她再也狠不下心。
也許命運如此,合該讓他再陪她一程。
至少也要將她的身子調理好,他才能夠放心離去。
宴清霜心下黯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才不會讓她更加難過。
雪初凝卻驀地笑起來:「好啦,不逗你了。知道你不愛聽,不過是個玩笑話罷了。你又不是禪宗弟子,用不著視女色如洪水猛獸,你緊張什麼?」
她在床榻上笑得花枝亂顫,直把眼淚也擠了出來。
好在夜裡昏黑,宴清霜又一直垂著眼,看也不看她。
應該沒讓他發覺她的異樣。
雪初凝笑夠了,翻身躺正,舒展著身體。
她怔怔望著床帳,忽而輕聲道:「以後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宴清霜微愣,便聽她平靜地繼續道:「總是由我來提這事,也沒意思,好像我要上趕著強迫你似的,所以不說了。」
「我等著你真正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她頓了頓,又偏過臉看向那人,語氣裡帶著未知的疑懼,「宴清霜,我還能等到嗎?」
宴清霜沉默著,雪初凝復又自嘲一笑,聲音再度輕快起來,「算啦,反正你現在也捨不得甩掉我,睡覺睡覺。」
「你離開浮玉宮,是因為言君殊麼?還是言知明?」宴清霜突然開口,「他們為難你了?」
雪初凝早就知道,他勢必要對此事追根究底,既然他猜到了,她索性也不再隱瞞。
「差不多算是吧。」她枕著一條手臂,徐徐道,「今日你也聽到了,我打斷了言君殊的腿,還砍了他一根手指,讓他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
「言知明一向寶貝他這個大兒子,氣得差點兒當場讓我用命來抵。母親和琅寒師父救了我,把我抓回去關了起來。可言知明咽不下這口氣,後來又帶人圍了浮玉宮,是徐宥師兄求了太玄宗宗主出面,將此事調停,兩家才沒打起來。」
「言知明同意就此罷手,但條件是,讓我自行退離浮玉宮。」
說至此處,她嘆了口氣,「我那時也是被氣糊塗了,妖族本就處在風口浪尖,我又招惹了墨宗,更是讓浮玉宮成為眾矢之的。我不願牽累浮玉宮,當場便同意了。」
「其實換位一想,言老頭那條件已算是對我很客氣了。反正就算我離了浮玉宮,照樣也還是我阿娘的女兒,也沒吃什麼虧。」
「可我阿娘不干,那也是她第一次對我發火。可我那時候心氣高啊,根本聽不得勸,她一罵我,我轉頭就跑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任性了?」
宴清霜皺眉聽著她的話,終是忍不住看她一眼,沉聲道:「雪宮主是想保全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