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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看來,只怕是自己高估了人心。
若是各仙門相安無事倒也罷了, 一旦起了風浪, 怯懦者偏安一隅,弄權者反遭其弊。
至於幕後的執棋者,原本作壁上觀,將自己擇個乾淨, 最終獲了漁翁之利的, 恰恰也正是他們。
以上清界如今的境況,上位者與門下弟子之間的實力青黃不接。
縱使如母親和師父這般, 早已至渡劫圓滿境的天資出眾者, 沒有足夠充盈的靈氣維繫, 也難以跨過那道飛升上界的門檻。
這樣一來,能助人飛升的菩提心, 更成了炙手可熱的不二法寶。
當年琉璃淨世的遭遇,莫非也與此有關?
琅寒方才甫一提起此事,雪初凝只覺腦海中驀地靈光閃現。
所有的陰謀好似被無形的引線逐一穿過,雖尚不明朗,卻也令她心中一陣惡寒。
可若魆和他幕後之人,打的是菩提心的主意,大可趁著宴清霜只身前往太初境,派人圍而攻之,又何必多此一舉,毀了琉璃淨世?
事情鬧得這樣大,到頭來非但未能竊得菩提心,還無端引人猜疑,難道他們就不怕被人查出端倪,最後功虧一簣?
雪初凝陷入沉思,不由走了神。
琅寒瞥見她的模樣,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欸,怎麼了?可是想到了什麼?」
雪初凝回過神來,若無其事道:「沒什麼,他的菩提心,有何不妥嗎?」
琅寒身為她的師父,自是瞧出她有所隱瞞。
但他並未追問,目光淡淡掃她一眼,繼續道:「此事,倒是與他自身無關。」
「只不過,想必你這幾日出門在外,也已知曉狾毒之事。」
他見雪初凝點了頭,又道:「近來狾毒成災,已蔓延至仙門腹地,甚至,有些修為低微的弟子,在收治狾人之時,也不慎中了招。」
「還有這等事?」雪初凝微微蹙眉。
依照雪初凝此前所見,身中狾毒者皆是身無靈力的凡人,且悉數是些居於貧瘠荒僻之地的尋常百姓。
不承想,以仙門修士的體魄,居然也會受到狾毒侵擾。
如此這般,若那狾毒擴散開來,豈非無人倖免?
好在前次及時將狾人之事通稟母親,只盼浮玉宮千萬不要出事。
雪初凝暗自心驚,連忙問:「咱們宗內,可有弟子中毒?」
「尚未。」
琅寒道:「現下仙門內的中招者,只是些未能鍊氣的低階弟子,尚在可控的範圍之內。但此毒時有異變,日後之事,誰也無敢預測。」
「為防治此毒,各宗門皆心力交瘁,日前不知從何處傳出風聲,說是狾毒之亂,與當年琉璃淨世逸散而出的魔氣有關。」
雪初凝氣道:「胡說!琉璃淨世四百弟子,拼上性命鎮壓魔氣,為的正是不讓魔氣逸散分毫!那些人憑什麼信口胡謅!」
琅寒視線掃來,輕聲問道:「事到如今,你覺得,那些人還在乎真相如何嗎?」
聞言,雪初凝微微一怔,一顆心幾乎落到了井底。
是啊,散播謠言之人,又怎會在乎真相呢?
三人成虎,五人成章,在他們眼裡,謠言便是真相。
這三年來,她飽受流言之困,最是清楚那些操刀鬼的手段。
謠言傳得越快,他們的目的便越容易實現,最好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畢竟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當所有人都對謠言信以為真,哪怕自己心性再過堅定,恐怕也再難辯白一二。
若是事情涉及琉璃淨世,以宴清霜的身份,必然會受到牽連。
雪初凝暗自冷哼一聲,心想,幕後之人放出此等風聲,正是欲將矛頭指向宴清霜。
看來那些人果真賊心不死。
菩提心何等稀世之寶,眼下宴清霜孤立無援,他們又豈會放過這般好時機。
「不過傳言而已,本也無需在意。」
琅寒依舊雲淡風輕,見她平復下來,又道:「只昨日暗部弟子得了消息,說是太玄宗前些時日,的確從中了狾毒的弟子身上,探查出一絲魔氣。」
「太玄宗的沈宗主,緊急召集各宗於玄穹山會面,對於魔氣一事,眾位掌門人皆是見證。可上清界連通魔界的入口,唯琉璃淨世之下的裂隙而已。」
雪初凝聽得愈發心驚,不禁乜斜著眼看向琅寒,「這麼大的事,我可不信沈赤亭沒知會合歡宗。你當真沒去?難不成……你也認同他們的說法?」
「嘖,你這是連為師都懷疑上了。」
琅寒隔空彈了她一個腦瓜崩,搭著眼皮道,「自離緋避世之後,合歡宗何時接過旁人的請帖?更何況,沈宗主召集議會之時,你尚在宗門裡,為師的去向,豈能瞞得過你?」
「沒去就沒去。」
雪初凝吃痛捂著額頭,嘟嘴道:「我也不過隨口一說,你犯得著嗎。」
「行,都是你的道理。」
琅寒無奈,搖頭嘆息:「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這天底下,只怕沒有哪個當師父的比我更憋屈了。」
雪初凝得意一笑,朝他做了個鬼臉,又問:「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那些老頭子認定狾毒與魔氣有關,又關宴清霜的菩提心什麼事?」
「看來宴清霜沒有同你提起此事。你忘了,他是琉璃淨世留下的唯一傳人,而菩提心,又可除惡念,驅魔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