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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初凝亦有所感。
她深知那串白玉菩提念珠有感知邪祟之能,此時示警,則意味著附近定有異常。
但若想確定邪氣的方位,唯有與此物取得感應,方可知曉。
雪初凝方才對周圍好一番打量,卻並未查探到任何邪祟的氣息。甚至眼前的這個行為詭異的男子身上,也不存在任何陰邪之氣。
她此時不免好奇,便微微鬆開指尖的力度,順勢沿著宴清霜的衣袖一路下移,眼看就要貼上他的手,繼而觸碰到那串念珠。
可宴清霜卻微一抬手躲了開去。
她撇撇嘴,不滿地嘀咕:「小氣。」
宴清霜無作理會,提步沿著山道繼續前行。
山道與那啃食腐屍的人所在的草叢,尚有幾步的距離。可那人卻仿若受驚了一般,猛地抬起臉!
那是個身體頗為強壯的中年男子,個頭也高,此時像虎狼一般屈起雙腿趴伏在地上,姿勢扭曲得有些詭異。
男子的瞳孔透出駭人的血紅色,死去禿鷲的血液粘稠又腥臭,幾乎沾滿了他的下半張臉。
他的嘴邊還掛著兩片殘損的羽毛,半張著口死死瞪向二人,眼神中滿是驚恐,低伏的身體卻又像是隨時都準備進攻。
在觀察了一陣之後,那男子似是經受不住腐肉的誘惑,再次迫切地俯身繼續啃食。
在這種靈氣全無的蠻荒之地,人體出現異變,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但在先前卷宗的記載里,發生異變的那些人,皆是形體有所變化,習性和心智卻依舊能保持如常。變化如此之大者,雪初凝還是頭一次見到。
她被那男子的眼神盯得心裡發毛,皺起眉頭不悅道:「人不人鬼不鬼的,這什麼怪東西?」
雪初凝說著,便驀地屈起手指,在掌心聚起一道法光,打算先發制人,將其一招斃命。
宴清霜卻不動聲色上前,擋住了她的動作。
他抬手一指,示意她看向遠處那片灌木叢。
雪初凝知他不願見她殺生,便收起靈力,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方才尚無一絲風吹草動的灌木叢,此時卻劇烈顫慄起來。那些枝蔓彼此摩擦出簌簌聲,偶有枯枝斷裂的脆響夾雜其中。
在一陣顫動之後,枯枝掩蓋的縫隙里,突然顯露出一張布滿血絲的人臉!
在方才菩提念珠有所示警時,雪初凝亦已感知到灌木叢後藏有動靜。
她原以為只是些棲身此地的獸類,沒成想竟也是個「人族」。
灌木叢里的人,和方才那男子一樣,亦有著血紅的瞳孔。
他不知看到了什麼,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一處。
一陣輕微的「吱吱」聲響起,那人驀地朝著前方一躍而起!
荊棘尖銳的鉤刺,劃破了他身上的皮膚,帶下幾絲血肉。
他卻渾然不覺似的,硬生生從那片枯枝纏繞的屏障里躥了出來,連撲帶捕,一路來到駐足在旁的雪初凝二人身前。
這人的臉部和身體,都已被鉤刺劃得血肉模糊。
他在離二人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兩手死死扣在地上,面目難辨的臉上終於露出勝利者的笑意,而後急不可耐地抓起獵物就往嘴裡送。
雪初凝便眼睜睜看著那人活吞了一隻灰色老鼠。
她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嫌惡之餘,又不免震驚。
「這裡究竟發生了何事?單論靈氣流失,不該對凡人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她道。
宴清霜沒有立刻回答。略微思索之後,他驀地劃破自己的手指,彈了一顆血珠出去,正落在那兩個奇詭的男子附近。
一滴血的氣味微乎其微,卻依舊被那兩人敏銳地嗅到。
仿佛被那絲血氣吸引,他們頓時停下動作,猩紅的雙目一齊看向融進泥土裡的血滴。
而後雙雙放棄到手的食物,同時朝那血跡撲去,瘋了似的趴伏在地上舔舐著那片泥土。
雪初凝皺了皺眉,便見宴清霜抬手凝聚靈力化成一條捆仙鎖,瞬間捆縛住其中一人,迫使其站立起來。
另一人受了驚嚇不住後退,口中不斷發出「嗬嗬」的氣聲,眼見自己的同類已然被捉住,連忙手腳並用地向遠處奔逃而去。
第11章 荒村
逃跑的那人速度極快,已遠遠超過了凡人的極限。
他朝著西北的方位一路奔逃,身上的血跡滴了滿地,轉眼便消失在一片亂石堆後。
雪初凝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微一挑眉,轉頭問宴清霜:「不追嗎?」
宴清霜卻並不心急,他的右手撥轉著菩提念珠,對那不斷掙扎低吼之人微微傾身,眉目慈悲似有不忍。
經過那人一番折騰,他方才故意滴在地上的那顆血珠,已然被泥土掩蓋。
隨著血氣的隱匿,那人仿佛對其失去興趣,復又不安分地扭動著脖子,回頭看向原先那隻禿鷲的屍體,急迫地想要回去繼續享用「美味」。
宴清霜收攏手中的捆仙鎖,制止住那人的動作,不緊不慢道:「跟上去看看。」
雪初凝:「好。」
逃跑之人遺留在地上的血跡,無疑是最好的指引。
可同樣是血,他們卻似乎對自己同類的血液,並不感興趣。
宴清霜牽起繩索,帶著那狀若瘋癲之人,順著血跡延伸的方向行去。
那人原本十分吵鬧,口裡含混不清地吼著聽不懂的字眼。雖然仍在極力抗拒,但因為有捆仙鎖的緣故,他的任何掙扎,都只會是徒勞無功。<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