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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呼呼回到山坳里,靠著山石坐下。
柳息回頭看她一眼,大氣也不敢出,只無聲嘆息,繼續默默釣魚。
在天色徹底陷入昏黑之前,柳息終於不負所望,釣上來兩條肥美的鮮魚。
他將那兩條魚帶到遠些的地方,仔細處理乾淨,又回身過來將早已拾好的木柴堆起,打算生火時,卻發現隨身的火摺子受了潮,已然不經用了。
柳息尷尬地撓了撓頭,小心翼翼看向雪初凝。
她背靠著山岩,掀起眼皮瞥他一眼,隨手彈了個響指,那柴堆便瞬時竄起火苗。
柳息再次對她傻笑起來,誇了一句:「阿凝姑娘真厲害。」
而後便兢兢業業地烤魚去了。
烤好之後,他將叉魚的細枝遞給雪初凝,而後從他隨身的行囊里翻出一隻鵝蛋大小的小罐子,精心將裡面的粉末均勻灑在魚身兩面。
對她道:「這是小生秘制的調味粉,阿凝姑娘快嘗嘗。」
雪初凝對他仍是不大信任,見到那不明何物的粉末,不禁狐疑地看他一眼,又將烤魚湊到面前嗅了嗅。
但這粉末除了辛香之外,別無任何異常之處。
她稍稍放下心來,隨即鼻尖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皺眉道:「什麼東西?」
柳息忙道:「這是胡椒粉,小生連著秦椒一同磨粉,若是吸入鼻腔,會有些許不適,但於身體絕無影響!」
「這東西佐以烤物甚是美味,小生前次見姑娘可食辛辣,便想著給姑娘試上一試……若是姑娘不喜,這條魚還未撒料!」
他說著,忙將手裡的另一條魚遞去給她。
雪初凝見他言辭懇切,便也擺擺手,「算了,我嘗嘗。」
她不得不承認,與宴清霜相比,柳息的手藝堪稱一絕。
無論食材有多普通,環境有多簡陋,只要經了他的手,必然能搖身一變,化腐朽為神奇。
雪初凝對這烤魚甚是滿意,便也暫且按下了對柳息的懷疑。
在她心裡仍是希望將他帶回宗門,只要他本本分分地給她做飯,倒也不是不能在他修煉遇到瓶頸之時幫他一把。
只不知他願不願意,剛巧此次遇上了,待會兒問他一問便是。
柳息卻好似猜透了她心中想法,試探著問:「阿凝姑娘,不知姑娘打算去往何處?若是順路……」
他說至此處,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後面的話便遲疑著沒能開口。
雪初凝最煩旁人支支吾吾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當即不悅道:「有話直說!」
「是,是。」柳息道,「小生是說,阿凝姑娘若是順路,可否帶小生一程?否則這深山幽谷方向難辨,小生實是不知該往何處走。」
說至此處,他又趕忙補充道:「作為報答,小生一路上可以照顧姑娘飲食,您看……」
話未說完,柳息陡然發覺,雪初凝正幽幽盯著他看,直盯得他脊背發毛,後面的話便斷在那裡。
雪初凝暗自打著小算盤,只覺這書生幾次三番地出現在她面前,又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趁機接近。
若說別無目的,只怕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一次兩次是為巧合,可若次數多了,怎麼看都更像藉口。
但雪初凝方才趁他昏迷時已然確認過了,這柳書生的的確確是凡人無疑。
她不知宴清霜如何看出這書生擁有天靈根,也不知他今日為何又只測得個雜靈根。
她只知自己其實並不討厭這個書生,甚至對他的手藝頗有興趣,既然他主動送上門來,她正好也看看這書呆子究竟打的什麼鬼主意。
想至此處,雪初凝彎唇一笑,忽然湊近過去,隔著火光打量柳息的臉。
良久,她幽幽道:「人常道『君子遠庖廚』,你這般上趕著給我當廚子,對得起你讀的那些聖賢書麼?」
柳息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又不敢迴避,只得硬著頭皮坐直了身子,磕磕巴巴地道:「姑娘此言差矣,於我等凡人而言,溫飽乃是頭等大事。」
「小生家中貧寒,凡事皆需自己動手,若是當真做了那遠庖廚的『君子』,只怕早已五臟空空,又哪裡有命讀書呢?」
雪初凝聞言點了點頭,又道:「說得有理,但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問的是,你為何要這般上趕著給我當廚子?」
她說著,繞過火堆靠近過去,嚇得柳息趕忙向後挪了幾寸,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雪初凝今日心情不佳,此時方得了樂子,自是不會輕易放過他,便不依不饒地問:「書呆子,你不會喜歡我吧?」
火苗曳曳,映著她姣好的側臉,她冰藍的眸子裡閃著妖冶的光,常人一看便能顛倒神魂。
柳息神思清明,見她如此只覺有趣非常,倒也不會傻傻地以為她真能對他如何。
他面上依舊怔怔,看著雪初凝的眼睛不自覺點了頭,復又猛地搖搖頭,好似淋了雨的狗子試圖甩掉身上的水。
柳息乾脆閉上眼睛,大聲說道:「小生一介凡人,絕不敢覬覦仙子!」
雪初凝看他這般反應,噗嗤一聲笑出來。
若在常人看來,柳息的表現幾乎天衣無縫,他此舉無異於剖開自己一腔情意,只礙於身份,不敢說出口。
可雪初凝已是經歷過情愛的女子,對待旁人便多了一分理性。其餘男子的任何小把戲,在她眼中,都比不過宴清霜溫柔一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