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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初凝對此並不意外,亦明白師父多半也已疑心徐宥,但無論如何,方才在壺中境與徐宥傳音之時,她已然用解毒之法試探徐宥。
若師兄無辜,事後她自會同他賠罪。
若他當真參與其中,明知沈赤亭欲要取她性命,也仍是選擇助紂為虐,她便也不必再顧念幼時的情義了。
良久,雪初凝點點頭:「師父放心,我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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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宮大殿內,雪意看著面前對她行跪拜大禮的青年,心中不禁生出一絲不忍。
直到青年起身,她終是忍不住問:「此事,凝兒可知曉?」
宴清霜垂眉沉默片刻,又堅定道:「我死之前,會告訴她一切。」
第117章 試藥
雪初凝畢竟中了狾毒, 如今清醒不過一兩日,精神其實遠不比從前。
紅鵑現下還在為封谷事宜忙碌,雪初凝渾身乏得厲害, 沒心思再去親自尋她, 便將七竅連枝草之事托琅寒代為轉告。
琅寒原想著讓合歡宗幫著在外尋找藥材, 但雪初凝拒絕了。
仙草稀少, 她還要留著試探徐宥。況且解藥治本不治根, 只有找到毒源所在, 才可將其徹底連根拔起。
說完這一切,雪初凝便覺困頓不已。
方才瞧著還是只撒歡兒的貓,轉眼竟成了打蔫兒的花, 纖長的睫羽顫顫垂下,仿佛連眼皮也無力睜開。
日暮的霞光斜斜灑下,好似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粉。
她索性搶了琅寒的摺扇,展開擋在臉上遮去尚且刺目的夕照, 就這般毫無顧忌地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琅寒手邊此刻已多出了兩隻空酒罈, 一雙鳳眸里也染著薄醺。
他倚坐在桃樹旁,微風拂過,灼灼桃花落在煙青色鶴氅上,他抬眸看了雪初凝一眼, 隨口問她:「怎的累成這樣?宴清霜那小子沒照顧好你?」
雪初凝頭也不抬, 半闔著眸子蔫巴巴地道:「您老人家好生生的,自然不懂中毒的辛苦, 不如讓我咬上一口, 您也好親自感受一番?」
琅寒滿不在乎地道:「行啊, 只要你不怕浮玉宮就此淪陷。」
「嘁……」雪初凝懶得理會他,腦中昏沉沉的, 意識也幾近模糊。
「宴師兄怎麼還不來,都要誤時辰了。」她小聲抱怨一句。
琅寒抱著酒罈輕笑一聲,察覺遠遠映在餘光里的白衣身影,並沒有立時告訴她。
宴清霜徐徐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趴在石桌上的雪初凝,確認她並未飲酒,方才對著樹下的琅寒作了一揖。
琅寒沖他擺擺手,示意他無須多禮。他便折身來到雪初凝身旁,拿開遮陽的摺扇,輕輕拍她的肩,「阿凝?」
雪初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見是他,便抓著他的手借力坐直了身子,搭著眼皮哼唧道:「你可算出來了。阿娘同你說了什麼?居然這麼久。」
宴清霜笑了笑,輕聲道:「先回去,我慢慢說給你聽。」
她點點頭,習慣性地伸手要他抱,但陡然意識到師父還在一旁看著,臉上莫名一臊,在宴清霜正要俯身將她抱起時,倏而化作靈貓跳進了他懷裡。
宴清霜微微一怔,連忙將懷中闔眼蜷成一團的貓兒穩穩抱住,隨後便辭別了琅寒,沿途折返回壺中境。
琅寒瞧著那一人一貓消失在視野里,原本大好的心情頓時消弭無蹤,頗有些幽怨地望向主殿,悻然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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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壺中境已隱隱有坍塌的跡象,不斷有細小的碎石沿著洞壁滾落,卻無一近得了宴清霜的身。
他抱著懷中的貓兒不疾不徐地步出秘境,待出了佛堂時,天邊最後一抹餘暉也已散盡。
佛堂前的那株菩提樹,臨近底部的葉子皆被摘下,滿滿堆了一籮筐,就擺在旁邊不遠處的香積廚前。
因著白日的疏忽,宴清霜特地給無定留了不少銀錢。玉葉托他去凡世採買了一些胡餅和米麵,便在香積廚里的灶台上自己動手煮飯。
她抬頭透過蒸騰的霧氣,不經意望見從佛堂里出來白衣青年,和他懷中毛茸茸的雪糰子,略微有些驚訝。
無定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一手支著腦袋,另一手百無聊賴地對著灶火揮動蒲扇。
察覺外面的動靜,他側目看了過去,便聽到玉葉小聲驚疑道:「咦?宴公子抱著的那隻貓,我似乎見過。難道那便是雪姑娘的原形?」
無定微一挑眉,收回視線含笑看向她:「不錯嘛,你竟猜出來了。」
玉葉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赧然垂眸:「午後雪姑娘與宴公子一同從佛堂離開,宴公子那般珍視她,斷不會將她留在外面,自己隻身而回。」
「而且,當日初見宴公子時,他懷中也抱著一隻雪色的貓,我便斗膽一猜,那應當就是雪姑娘。」
無定點點頭,又嬉笑著問:「知道她是貓妖,你不怕麼?」
玉葉不假思索地搖搖頭,答道:「她是宴公子喜歡的女子,我相信宴公子的為人,所以也相信她不會作惡,這與她是何身份並無干係。」
這數月間的遭遇,讓她知曉了天地廣闊,人性複雜。
那些紫衣修士同樣是人,但所行之事卻喪盡天良,竟會以同族的血肉之軀煉毒,又幾次三番試圖謀害她的性命。相比之下,這些修士與他們口中的妖邪也無甚分別。
而雪初凝雖為妖族,對她卻十分友善,且以她的傾世之貌和雪糰子似的原身,也實在難以讓人生出懼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