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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清霜及時收緊捆仙鎖,將那人牢牢困住。
可這裡的茅屋本就搖搖欲墜,被那般胡亂一撞,自是再難支撐,頃刻間便倒塌在地。揚起的塵土遮蔽視線,帶起一陣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雪初凝下意識抬手掩住口鼻,而宴清霜卻先她一步,在身前撐出了一道法障,立時將那些污穢阻隔在外。
只這片刻,塵土散去,視野復又清晰起來。
卻見那間已成廢墟的茅屋之後,竟密密麻麻圍了十餘個雙目血紅的「狾人」。
在他們旁邊,立著一座墳塚,看起來年頭並不算久,墳前墓碑上的刻痕還清晰可見。
但此刻那墳塚一側的黃土,已然被人挖空。
裡面的屍體被那些狾人拖了出來,裹屍的蓆子丟在一邊,屍油蹭得到處都是。
他們齊齊瞪著猩紅的雙眼望向來人,口角唇邊還掛著破碎的腐肉,神情麻木又癲狂,身體的顫抖好似在為新到口的「美味」興奮不已。
被捆仙鎖擒住的狾人,急切地想要融入他們,喉嚨里發出的聲響幾乎與獸類無異。
見到這樣奇詭而血腥的場面,即便是宴清霜,也再難維持面上從容。
此時不知是誰大吼一聲,近乎野獸的咆哮,在這片山谷里不住迴蕩。
許是被這聲音吸引,村落附近也陸續有狾人圍了過來。
他們不知原先藏身何處,縱使雪初凝有著靈貓一族天生敏銳的感知力,方才竟也絲毫不曾察覺到這些人的氣息。
她忍著胃裡的不適,問:「這些……還算是活人麼?」
第12章 故人
宴清霜垂下眼睫,神情似有猶豫。
這些狾人沒有意識,無法思考,無論行為還是習性,都已與生人相去甚遠,儼然是一具行屍走肉。
但他們體內的血液依然溫熱,心臟也仍在跳動,和尋常走屍相比,倒也並非生氣全無。
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仙門對此亦眾說紛紜。
道宗歷來崇尚「三魂七魄」之說,認為凡人一旦中了狾毒,必然靈台受損,元神盡散,三魂七魄只餘一魂一魄,雖生猶死。
留之徘徊於世間,不過徒增禍患。
而另一支以太玄宗為首的流派,則不以為然。
他們自詡憐眾生之悲苦,見不得對無辜者的殺戮,偏要救這些可憐的凡人於水火,近年來不知派出了多少弟子,制服了多少狾人。
可最終的結果,卻不盡人意。
狾毒出現至今,仍是無人能尋到解決之法。中毒之人殘存的最後一絲生氣,也終究沒能保住。
他們還算是活人麼?
也許他們自己都不願相信,自己仍活著罷。
雪初凝沒有等到宴清霜的回答,方才從各個角落裡冒出來的狾人卻越逼越近,紛紛聚向那具墳墓中挖出的屍體。
隨著他們的靠近,腐爛的氣息也愈發濃重。
被捆仙鎖縛住的狾人仍在激烈掙扎,喉嚨里發出的聲音也愈發亢奮。
「居然這麼多。」雪初凝皺了皺眉,「方才那一聲,只怕把周圍的東西都引來了。」
話剛說完,那狾人卻仿佛聽懂了她的話,驀地停下掙扎,動作僵硬地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她,喉嚨里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起來。
周圍的狾人似是受到這聲音的影響,也一同朝她看來。
他們的眼神空洞又茫然,身形只頓了一瞬,忽而快步向她奔來,踩得地上的枯草葉簌簌作響。
其中有半大的孩童,也有瘦弱的婦人。
雪初凝對上那無數雙血紅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冷顫。
「……什麼情況?我似乎……沒對他們做什麼吧?」
她說著,後退到宴清霜身邊。
而那些狾人,竟也笨拙地隨之調轉步伐,繼續向她的位置圍去。
宴清霜亦察覺不對,按照先前所見,狾人應只對血氣十分敏感,雪初凝的身上並未沾染任何污血,緣何會令他們突然躁動?
正思忖時,他手中原本扥緊的捆仙鎖驀地一松!
只見鎖鏈另一頭被縛的狾人大張著口,發狂了一般尖聲嘶吼,猛地朝雪初凝撲去!
她與宴清霜離得極近,並不擔心在他身邊會有危險,因此只顧著提防那些狂奔而來的狾人,倒不曾留意他手裡牽著的那位。
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原本行動遲緩的狾人,此刻竟忽然迅捷起來。
好在雪初凝天生敏銳,當即手中掐訣便要朝他轟去。
宴清霜卻先她一步,在狾人撲向雪初凝的同時,他手中的捆仙鎖便倏然化作一把金色利劍,瞬間刺穿那男人的心臟,而後消散在一團血霧裡。
方才叫囂不止的狾人頓時停了動作,他的生氣正一點點流逝,那雙眼瞳里的血色竟也隨之消褪,漸漸恢復為原本的瞳色。
男人的意識似乎稍有清明,他怔怔低頭看向自己胸前的血洞,還未及對此作出反應,便重重跌倒在地,茫然的眼眸里甚至不見一絲恐懼。
雪初凝清楚地看到那男人的眼神,便知他方才那一刻,定然是恢復了作為「人」的意識。
因為有宴清霜在場,雪初凝猶記得他不喜殺戮,本也不打算對那人下死手,沒成想,取了那人性命的,居然是他。
宴清霜依舊無言,似乎並不打算對此解釋什麼。
不過方才的情形實在過於突然,狾人似乎不懼疼痛,單單將其擊退,也僅能暫擋一時,難保那人之後不會再做出更瘋狂的進攻行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