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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言語時剛巧不巧,他握著摺扇的右手整個都遞進了結界裡,未及收回,便瞬間被這結界狠狠劈了上去!
這正是琅寒布在問鶴峰周圍的結界,為的就是防止這些沒規矩的弟子,不知死活地擅入此中。
其威力可想而知。
司予慘叫一聲,連連後退至結界之外。
他那柄描金摺扇早已損毀不堪,原本白淨的右手當場被雷電燒了大片焦黑,麻痛之感鑽進皮肉,好似連著骨頭也一同被雷火灼燒。
縱使他後知後覺咬緊了牙關,也不由得溢出些難忍的抽氣聲。
回過神來,司予已是滿頭冷汗,鑽心入骨的疼痛令他彎下了腰。
他憤憤抬頭,瞪向面前女子的眼神裡帶著森冷的殺氣。
雪初凝記得這個表情,司予當年在後山虐殺那條圈養多年的狗,露出的也是這般陰毒狠戾的眼神。
若是換作旁人,只怕早已被他唬到。
但雪初凝見此卻只有不屑一顧。
她垂眸看著面前狼狽不堪的男子,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開口時,語氣輕蔑:「你還真是死性不改。」
「『凝兒……妹妹』?」雪初凝呵笑出聲,「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這般喚我?」
「我記得,潛夢長老的綺霞峰並不在此處,你未經允許在此逗留,不會是為了等我罷?」
司予托著右手,痛得說不出話,只恨恨瞪著她。
雪初凝又道:「合歡宗內,上至長老,下至新入門的弟子,無一不知問鶴峰乃是宗門禁地。未得大長老允准,饒是身居長老之位,也萬萬不可擅入。只有掌門和我,無需顧及這條禁令。」
「以我對你的認知,你生性倨傲,若是無事,絕不會輕易向人低頭。可我方才那般辱你,你竟隱忍不發,實在令人生疑。」
她嗤笑道:「你假借巧遇,故意跟著我,只怕並非真心誠意地同我道歉,而是——另有目的罷?」
「你知道我可以自由出入問鶴峰結界,以為跟在我身後,就可以藉此便利趁機矇混進來。」
「只可惜,你如何也想不到,我這小小元嬰期,居然也能操縱師父布下的渡劫期結界。」
誠然,以雪初凝現下的修為,的確不足以驅使這遍布問鶴峰的結界。
但琅寒師父對她寵愛有加,萬事皆有照拂,甚至毫無顧忌地將這結界的調動法門也傾數告知。
如此一來,雖說無法令整個結界都聽從她的驅使,控制自己身周這方寸之地的變化,卻也是小菜一碟。
問鶴峰原也無甚神秘,只琅寒圖個清靜,不願讓人打擾,才布下了這道結界。
後來為了方便,又把他那座藏寶閣也搬來了這裡,加之接手了代掌門之職,離緋歸隱之前,順手將宗內秘辛也交由他手。
自那之後,問鶴峰的結界便當真撤不得了。
眾人雖有覬覦之心,卻因著琅寒渡劫圓滿境的修為,對其多有忌憚,並無膽量敢越雷池一步。
誰知司予竟如此大膽,竟敢算計到她雪初凝的頭上。
一語道破那人心中所想,雪初凝的掌心聚起靈力,冷聲叱道:「說!你擅闖問鶴峰,究竟意欲何為?」
司予慘白著一張臉,忽而嗬嗬笑起來,「雪初凝,我誠心道歉,你卻對我下如此狠手,當真是……好得很啊!」
他並未回答面前女子的問題。
在她面前幾次三番受辱,司予對她早已恨之入骨。
傷處稍作緩和後,他終於直起了腰,咬牙道:「雪初凝,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說罷,便憤憤拂袖而去。
待他走後,雪初凝輕嗤一聲,並不以為意。
既然這人避而不答,那她也只好當他是默認。
想當年,司予和她幾乎同時拜入合歡宗,可她在此有琅寒照拂,進入宗門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而司予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外人,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罷了,偏生他行事這般張揚。
即便當年湊巧救了雪初凝,依照這人此後種種行徑,她也不得多留個心眼。
雪初凝收回視線,轉身沿著山間登雲梯行去,輕車熟路地來到問鶴峰頂的樓閣前。
問鶴峰上並無弟子值守,只有三兩個由草木點化而成的小廝在此灑掃。
此間水聲淙淙,琅寒正漫不經心地朝蓮池裡灑著魚食,池裡幾尾彩鯉在蓮葉下嬉戲,時不時地浮於水面,匯聚到池邊等待投餵。
日漸西斜,峰頂的雲霞仿若觸手可及。
琅寒身著一襲煙青大氅,烏髮隨意系在腦後,俊美儒雅,彷如落入凡世的謫仙。
投灑魚食時,左腕上那道延伸至衣袖裡的猙獰疤痕若隱若隱。
修士有著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便是受了傷,只要非是淬過毒的兵刃所留,痊癒後,身上也鮮少會留下痕跡。
琅寒腕上的那道疤,顯然是刻意留之。
雪初凝猶記得,母親的左腕上也曾有過這樣一道疤,無論形狀、位置,都幾乎一模一樣。
聽聞是早年間魔族來犯,母親誤入魔族駐守之地,才不慎留下了這道疤。
魔族所致的傷極難癒合,可早在雪初凝及笄之時,母親腕上的皮膚便徹底恢復如初。
師父的,卻一直留至今日。
雖然這二人對此三緘其口,但雪初凝也知道,這世上不會有如此湊巧之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