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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瓷瓶不大,她皺著小臉好容易喝完,也顧不得趁機繼續占宴清霜的便宜,哼哼唧唧地立馬跳下地去找水喝。
茶水已經溫好,雪初凝沒什麼形象地坐在茶席上,連灌兩杯水,才堪堪沖淡了嘴裡的藥味。
宴清霜也跟過來,隔著茶桌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的冰眸里瞧不出情緒。
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雪初凝反倒不自在起來。
她稍稍擺正了坐姿,狐疑地問:「你幹嘛?突然這麼關心我,回心轉意了?」
宴清霜聞言收回視線,淡聲道:「只是有些好奇,你出門在外,難道都不帶錢財麼?」
雪初凝噎了一下,便猜到他多半已經知曉今日在大堂里發生的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長這麼大,除了當年偷溜去凡世的那次,幾乎從未獨自出過門。最初有雲雀跟著,後來又有你在,哪裡需要為了錢財發愁……這次自然是忘了。」
她說著,垂下視線癟了癟嘴,「再說了,我原想著找到你便帶你回去,哪裡知道還要在外繼續逗留……靈石又不能在凡間使用,我有什麼辦法?」
宴清霜無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你不就是現在不想管我了,開始嫌我跟著你白吃白住嗎?」
雪初凝輕哼一聲,轉過頭去,「可咱們好歹也有三百年的交情了,就算你如今看破紅塵一心問道,也不至於跟我連朋友都做不成吧?這些錢權當我暫借你的,回頭再還便是。」
宴清霜聽她如此說,便知她心中還有氣。
他搖了搖頭,沉聲勸道:「在外不比家裡,總有用著錢的時候,若日後我不在了,你總要學著自己做這些。」
雪初凝一聽這話,心裡莫名一慌。
「我才不管,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定是要追過去的!」
她傾身上前抓住那人的袖子,趕忙道:「宴清霜你記著,除非我對你徹底死了心,否則你不要想著能躲開我!」
宴清霜看了她許久,任由她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終是輕嘆一聲:「時辰不早了,去休息吧。」
他頓了頓,又道:「明日你若起得來,可同我一起去醫館。」
雪初凝微微一怔,鬼使神差地道:「你陪我睡。」
擔心他會拒絕,她又趕忙道:「我若自己睡,總是會被魘住,須得身旁有人才能安睡。你放心,今晚我不鬧了,真的!你……別離我那麼遠。」
她的委屈向來寫在臉上,被微弱的燭火映得真切。
昨夜不慎傷了她的手腕,宴清霜一直耿耿於懷,今日便不忍再對她那般冷淡。
他幾乎未作遲疑,便徐徐起身,「走吧。」
這倒有些出乎雪初凝的意料,她立刻彎起眉眼,抬手對他道:「坐得腳麻了,扶我一把。」
她這貓兒得寸進尺的本事,宴清霜早已見識過。
他雖有些無奈,卻也耐著性子照做。
而這時,柳書生的聲音再次從門外傳來:「姑娘,您睡了嗎?」
他的聲音其實並不難聽,反倒很純淨,只說起話來一股子老學究味兒,浪費了這把好嗓音。
幸而雪初凝這會兒心情不錯,便也不打算同他計較。
她也不鬆開宴清霜的手,懶懶應道:「何事?進來說話。」
柳息道了聲「叨擾了」,便輕輕推開房門,低著頭走了進來。
雪初凝瞧見他手裡似乎端著什麼,不由有些好奇。
只聽那書生道:「方才見姑娘飲了不少酒,許是會有所不適,便想著給姑娘做一碗醒酒湯,熱熱地吃下去,再睡個好覺,明日醒來神清氣爽,也可一解心中鬱結。」
「姑娘,不妨一試。」
房間裡燭光昏暗,他又一直低垂著頭不敢多看,也不知這房裡已多了一個人。
在不經意瞥見雪初凝身旁的白衣青年時,驚得手一抖,險些將托盤扔了出去,語無倫次地驚呼道:「啊!這、這位公子怎麼也在?姑娘,你們……」
宴清霜見狀,便料想惹得雪初凝摔酒罈的人,正是眼前這書生。
他對著來人微一拱手:「幸會。」
柳息只覺自己方才實在失禮,奈何手上端著托盤,只得盡力托舉著,對他躬身回了一禮。
雪初凝此刻心情大好,見他違了自己的意願再三前來,也不著惱,反而來了興致。
「他是我家小郎君,怎麼,柳公子失望了?」
柳息忙道:「不敢不敢,二位莫要誤會,小生如此,只是為了答謝姑娘的救命之恩,萬不敢有其他想法。」
「哦——」雪初凝拖長了尾音道,「原來你的救命之恩這麼不值錢吶?一碗醒酒湯就想把我打發了?」
「自然不是!」
這說法與不久之前大相逕庭,柳息一時摸不准她的想法,試探著問:「不然,小生還是給姑娘做一桌飯菜吧?但現下太晚,灶台已經熄了,只能請姑娘等明日再品嘗。」
雪初凝思量片刻,點頭道:「也好。」
柳息終於笑起來:「還不知,姑娘可有忌口?」
「沒有,我不挑食,但要多葷菜。」
柳息一一記下,將醒酒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便要告辭。
「哦對了。」雪初凝喊住了他。
「姑娘還有何吩咐?」
「也別姑娘姑娘地叫了,唔……」她道,「你就叫我阿凝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