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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神色無異,宴清霜終於稍稍安了心,提步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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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的盡頭是一座神壇,神壇之上奉著一面水鏡。
長老堂與思過堂一樣,皆設在這水鏡之中的秘境裡。
待雪初凝二人穿過水鏡,還未靠近大殿,便聽到裡面不斷傳來爭執之聲。
樂堂的風晚長老有著一把泠泠如泉的好嗓音,說起話來卻不饒人,「三年前琉璃淨世之事,鬧得仙門之中人人自危,莫說咱們本就與他們毫不相干,便是浮玉宮,如今可敢堂而皇之地出面保下那人?」
她冷哼一聲,「當初掌門同意保下浮玉宮的小丫頭,我便不大讚成,但墨宗那言知明的做派,我也看他不慣,替那小丫頭出一回面便也罷了。」
「可如今琉璃淨世之事已成定局,就算翻出真相大白於天下,到頭來又有何用?難不成人死還能復生?咱們又何必趟這渾水。」
「風晚,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麼話!」
劍堂的凌芷長老拍案而起,反駁道:「琉璃淨世之事本就蹊蹺無比,若是不將那幕後真兇揪出來,你又怎麼肯定,下一次禍事,不會落到合歡宗的頭上?」
「人人都像你一樣作壁上觀,豈不正合了那幕後之人的意!」
風晚耷著眼皮,涼聲說道:「那你倒是快去查,在這兒跟我置氣算什麼本事?」
「何況當年琉璃淨世魔氣逸散之事,許多仙門同道都作了見證,沈赤亭將此事昭告天下,咱們卻偏要湊上去,說這其中另有隱情。」
她嗤笑道:「別傻了我的好姐姐,便是咱們不承認,如今這上清界,也全是他沈赤亭說了算。」
「若想替琉璃淨世昭雪,除非先令歸附於太玄宗的那些宗門,認同此事的蹊蹺之處。可你仔細看看,眼下上清界的靈氣還夠支撐多久?」
「我猜啊,那些宗門就算知曉此事真相,也不會願意與太玄宗倒戈相向,否則,失了太玄宗分予的資源,僅憑他們各家的那點兒靈氣,用不了幾個甲子,這些小門小派便都不復存在了罷。」
風晚所言倒也不無道理,可凌芷對此卻並不認同,「依你之言,難不成咱們就只能坐以待斃,等著那第十三人挨個清剿?」
「我可沒這麼說。」風晚道。
「你!」
「好了,都歇會兒。」
此時坐在上首的離緋終於開口,她現下正斜靠在椅背上,手裡拎著一隻酒壺,時不時飲上一口。
她一出聲,風晚頓時消了氣焰,只垂著眼悠悠端起手旁的茶盞,不再多作分辯。
與此同時,雪初凝與宴清霜已然來到了殿門外,自是將這番爭論盡數聽了去。
雪初凝微微蹙眉,不由用餘光瞥一眼身旁的宴清霜。
她方才左思右想,原以為仙音門今日一鬧,只要宴清霜離開這裡,便不會給合歡宗招來麻煩。
但凌芷和風晚兩位長老所言也不無道理。
看來,還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
說到底,宴清霜與合歡宗之間的確毫無干係,先前不曾有,今次若不是因為她,他也斷不會出現在這裡。
而她自己也並非真正的合歡宗弟子。
拋開琅寒師父的這層關係,合歡宗本就不願參與這些仙門紛爭,今日出面相護,已是仁至義盡。
如此,也的確不該再給師父和掌門徒添麻煩。
第78章 避嫌
秘境較之外界更為安靜, 分明無風,殿外的檐鈴卻被靈流帶得時有輕響。
相比於雪初凝的一懷愁緒,宴清霜聽見殿內傳來的爭議聲, 倒是從容許多。
世人皆有趨利避害之心, 凌芷、風晚二位長老與他非親非故, 自是不希望合歡宗因他這個外人, 沾染上任何麻煩。
況且, 當年於太初境重傷他的那位神秘渡劫修士, 至今仍藏身暗處,與之有所勾連者,更是無跡可尋。
單單一個渡劫修士, 便足令各仙門頭疼不已,如若其背後憑依的神秘勢力一齊出動,只怕任誰都難逃如琉璃淨世一般的下場。
當年之事確有蹊蹺,明眼人皆知, 琉璃淨世的覆滅, 絕不只是魔族之禍。
然,上清界仙門數以百計,前有靈氣枯竭之危,如今又多了這不測之患。
此等局面, 就連傲絕山巔的八大仙門, 也已經自顧不暇。
各宗對當年之事的態度模糊不明,一切行事皆出於自保, 無人會在這個時候牽起頭, 去細究其中真相。
更不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以身犯險,令自己和宗門陷入岌岌可危之地。
想當初, 琉璃淨世的聲勢何等煊赫,即便清靜之地鮮少與外界交遊,其餘宗門每每投來的拜帖,依然數不勝數。
後來突生變故,先前輝煌不再,饒是眾人知曉他這琉璃主倖免於難,一朝罹禍,竟也是無人問津。
過從甚密者作壁上觀,結交攀附者此後也悉數噤口不言,再未露面。
世態炎涼便是如此,宴清霜素來通透達觀,便也從未將這些無關痛癢之事放在心上。
他不屑與那些附勢趨炎之輩為伍,拖累其餘宗門,原也非他本意。
畢竟琉璃淨世是他的家,他要報仇,本也無需假借他人之手。
而雪意和琅寒,雖與他的父親青昀道君情同手足,但他們如今身居高位,若想幫他,也須得考量各自宗門的生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