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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夫既然放任你活到了今日,念在往昔故友的情面上,也並非不能對你網開一面。只是,在此之前,你須得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的菩提心。」
沈赤亭道:「菩提心留下,太玄宗自此再不會為難與你。」
聽到這直白的攫奪之意,宴清霜忽然有些想笑,到最後只化作毫不遮掩的譏諷,「原來你是為了這個。」
沈赤亭倒也不惱,反問:「你意下如何?」
宴清霜默然垂眸,少頃抬眼,眸光卻覆了一層冰霜,只道:「春溪鎮之局,是你故意為之,目的只為引我而來?」
「正是。」沈赤亭道。
「既如此,你大可派人直來尋我,何必牽累無辜之人?」
「你是在怪罪老夫,害你那貓兒受了傷?」
沈赤亭假意嘆息道:「此事實非老夫之意,只是弟子們出手沒有輕重,難免殃及你身邊之人。不過老夫也因此折了一個孩子,兩兩相抵,到底是老夫損失重了些。不若便就此揭過罷。」
宴清霜先前鮮少與玄門中人來往,竟不知這沈赤亭的嘴臉竟如此齷齪。
他對此嗤之以鼻,冷笑道:「只為布一個陷我於不義的局,全了你仙門魁首的名聲,竟不惜令自己門下千餘名弟子斷送性命,沈宗主之舉,枉為人師,當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如此看來,當年你修為遲滯不前,急於飛升,故而試圖以純陽之體的元神,助你修煉,致使我琉璃淨世弟子神魂分離,生不如死……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說話間,宴清霜手中破惡驟現,刀尖斜指,純淨的靈力縈繞身周,一襲白袍無風自動。
凌厲的刀氣猛然迸發,饒是沈赤亭見慣了群雄逐鹿,強敵相爭,此時也不禁按住寶座扶手,如同猛虎蓄勢待發。
「你果真已知道了一切。不過,你想好了,當真要與我三人動手?」
沈赤亭微眯起眼,冰冷的語聲中帶著警告,渡劫期威壓兜頭劈下,原本定身於殿上的低階弟子肉身盡碎,「可知你此舉只會令自己萬劫不復,便是擁有無上菩提心,也難全你神魂。」
「是麼?」
宴清霜卻好似全然不被這威壓所擾,只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倏然抬眼,冰眸中殺意驟盛,「不試試,怎可妄下定論?」
破惡刀氣裂空而來,足有斬斷造化之力。
上首的三人皆為之一震,微木與烈鉑瞬間擋在沈赤亭身前,一齊以攻為守,草木青與赤焰火同時襲向宴清霜!
渡劫之勢無堅不摧,而宴清霜刀勢卻陡然一轉,竟堪堪偏了半寸!
青年以己之身生生受住那二人近半成的力道,唇角溢出一絲血線,雪白衣袍爆開點點紅梅,胸前須臾便暈開一片。
烈鉑見狀嗤道:「小子,功法未到火候便如此大言不慚!琉璃主也不過如此……!」
話未說完,二人忽又大驚失色,「什麼!?」
破惡刀勢偏過之後卻未曾止歇,好似將那青紅兩股力道粘附在刀氣之中,順勢將其更為迅猛地帶向後方殿門處!
就連一向寡言的微木,也忍不住驚呼出聲:「不好,他要借你我之力破開禁制!快攔住他!」
然這一息遲疑之際,便已是為時晚矣。
只聽轟的一聲,大殿整個震顫不已。
而後白衣迅如流光,疾疾後掠而去。
沈赤亭此刻眉頭深壓,覺出青年意圖,也終於不再袖手旁觀,迅影如風頃刻而至。
只差半寸。
方才用以約制那人的禁制,便形同噬主一般,堪堪阻攔在沈赤亭身前,迫得他不得不出手抵擋。
而此時,宴清霜已然掠出禁制之外,半垂著眉眼,發出一聲嗤笑。
沈赤亭修為已臻化境,這禁制雖為渡劫之陣,但這逆轉之法,至多也僅能拖住他半刻。
腕上念珠似是有些焦躁不安地閃動紅光,宴清霜身形未停,立時朝著感應之處掠去。
只是,待他來到第三座主峰之時,胸腔內仿若激流翻湧,竟是連凌於半空的身形也不得已頓了一息。
沈赤亭三人須臾便會追來,下方琴裳也已召集眾數弟子向他襲來。
宴清霜面上浮現一絲微不可查的沉重和不甘,心知今日恐怕斷然無法救出這些,被囚於山腹之中的元神了。
但功法未成,大仇難報。
更何況……
他今日無論如何,都必須活著離開。
思及此處,宴清霜眸色沉沉,抬手拂去唇角血色,改為雙手握刀。
刀勢方起,天地之間風捲殘雲,草木嗚咽。
沈南薰此時正與徐宥往主峰之後走去,感知到四方肅殺之力,心頭重重一跳,抬眼便瞧見青年血染白袍,如仙鶴泣血,遙遙懸於山巔之上。
「是宴公子!他似乎受了重傷,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這是要做什麼?」
她急急出聲,一把抓住身旁男子的手臂,轉眼卻見徐宥面無波瀾,正遙望濃雲聚散的穹蒼。
沈南薰微微一怔,忽而正色低聲問:「師兄,你與我說句實話,今日之事,你是否對我有所隱瞞?」
徐宥收回視線,垂眸看向她。
「我的確不知師尊要做什麼。何況宴兄與初凝妹妹有過婚約,我斷不會害他。」他輕嘆道,「熏兒,你我亦有婚約在身,你該信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