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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好事將近,宴清霜的心也並未因這些變故而動搖。
既如此,又何須在意旁人之言?
雪初凝收回思緒,仔細將鳳冠放好,忽而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
下一刻,便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闖進門來。
「少主不好了!」銀笙一頭撲進來,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琉、琉璃淨世出事了!」
雪初凝見她模樣心裡一驚,忙問:「出了何事?琉璃主呢?」
「聽說是因為魔族入侵,全宗上下無一生還,就連元神也遍尋不得!琉璃主……」
銀笙說到此處頓了頓,有些不敢看她,「琉璃主應是受了重傷,瞧著渾身是血,宮主一個時辰前將他帶了回來,現下正在岐黃閣救治……」
聽得這話,雪初凝頓時煞白了臉色。
她腦中一空,只覺一股寒涼的麻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
不久前宴清霜曾同她說過,太古靈泉近來又現異象,多半會與泉眼枯竭有關,他要先往太初境暗自查探一番,故而這幾日應不在琉璃淨世才是。
原以為他會因此躲過一劫,沒想到……
她再不敢多想,立刻奪門而出。
浮島之間的雲梯行移緩慢,雪初凝此刻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見到那人,便急速飛掠至山崖邊,徑直從六萬九千尺高崖上一躍而下,轉眼便出現在主殿之上的岐黃閣前。
岐黃閣的大門虛掩著,濃重的藥香和血腥氣充斥在風裡,久吹不散。
門前的地面似乎剛剛清理過,還殘留著薄薄一層水痕。
雪初凝方一落在平台上,便急沖沖向前奔去,迎面卻撞上從裡面出來的雲雀。
「少主?」
雲雀端著的銅盤盛滿了浸血的紗布,她微微一怔,下意識便想把手裡的東西往身後藏。
可雪初凝早早便瞧得一清二楚。
「人呢?」她問。
那盤裡的血跡太過刺目,屋內卻並沒有那人的氣息。
雲雀自是明白她話中所指,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決定如實相告:「少主來晚一步,他半刻前已離開浮玉宮了。」
「替我和母親說一聲,我去尋他!」
雪初凝丟下這句話,立刻轉頭就走。
*
雖然宴清霜只離開不過半刻,但以他化神期縮地成寸的修為,如今尚在元嬰期的雪初凝,想要追上他並不容易。
即便不遺餘力地追趕,也只堪堪在日落前才終於抵達琉璃淨世。
在看到那襲朝思暮念的白衣時,雪初凝終於鬆了口氣。
但下一瞬,她卻倏然變了臉色。
天邊殘陽如血,籠罩在一片了無生氣的廢墟上,只余滿目淒涼。
昔日金光萬丈的琉璃寶剎,已然成了頹垣斷壁。
結界消泯,金瓦碎裂,白壁染污。
房舍盡數倒塌,經卷散落滿地。
原本掛在廊間檐下的喜綢,隨風四處飄零。
哪怕落了一日大雪,也難掩烈火焚燒後的焦黑殘跡。
偌大的宗門裡,此刻只餘下駭人的死寂。
若非雪初凝親眼所見,實不敢相信這如煉獄一般的廢墟,竟是她無比熟悉的琉璃淨世。
宴清霜孤身站在斷了大半的山門前,平靜望著門內的破敗,也不知看了多久,久到肩頭積雪簌簌而落。
他傷得太重,又不惜動用靈力趕回這裡,先前包紮好的傷口早已開裂,滲出的血染紅了新換上的白衣,順著金線勾勒的暗紋一路蔓延。
雪初凝瞧著他身上觸目驚心的血色,皺了皺眉。
她提步走過去,抬手小心翼翼撥掉他肩上的落雪。
宴清霜轉過身來,看到她似乎並不意外。
他的眉眼依舊疏淡而慈悲,一雙冰眸里並無過多傷痛之色。
他甚至對雪初凝彎了彎唇角,如同之前的每一次相見,溫柔出聲:「你來了。」
奔波了一路,看到他的笑意,雪初凝本該安下心來,此時卻沒來由地心下簌顫。
琉璃淨世出了這樣的禍事,拋卻琉璃主的身份不提,這裡亦是他的家。
家毀人亡,千瘡百痍。
佛陀見此亦要垂淚,而他……
他不該如此平靜。
「宴清霜……」雪初凝有些擔心地看向他,「既然來過浮玉宮,怎也不讓我看看你?你的傷……」
聽到這話,宴清霜亦回望著她,輕輕一嘆。
「抱歉,阿凝。」他道,「出事時我不在,總要趕回來見他們最後一面。只可惜,還是沒能趕上。」
宴清霜說這話時,語氣並沒有什麼起伏。但在雪初凝聽來,心中卻酸澀不已。
琉璃淨世出事的消息,在坊間已經傳遍了。
她在來時路上,亦聽到了許多流言,大抵不過是拿她與宴清霜的關係做文章。
因著宴清霜對於妖族的態度,仙門眾人早有不滿。
此次出了這樣的禍事,便有人在坊間拱火,說是琉璃主因一己私情,故意顛倒是非維護妖族,犯了妄語之戒,致使琉璃本相蒙塵,無力再維持此地鎮壓魔界裂隙的封印,故而才會有此一劫。
對於此番言論,雪初凝嗤之以鼻。
她的宴清霜是皚皚山巔雪,生來清絕而神聖。
那些凡俗宵小怎麼敢這樣說,他們不配。
但琉璃淨世之於上清界舉足輕重,歷來被尊為清淨聖地,門下弟子人數雖少,但高手眾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