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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雖被宴清霜遮住雙眼,但敏銳如她,也猜得出那滿洞窟的血腥氣是從何而來——
大抵與千刀萬剮也無甚區別。
雪初凝輕嘆一聲,心情卻並未因此而鬆快。
落花煙的藥力散後,她的腿腳依舊酸麻不堪,扶著床柱艱難下地,回頭一看,這才發覺床榻已然一片狼藉,連帶著身上破布一般的衣裳也濕漉漉的。
她復又嘆了一聲。
屋內並不見宴清霜的身影,門外也無他的氣息。
雪初凝未作多想,一瘸一拐地來到淨室,看到早已備好並用靈氣持溫的熱水,鼻頭莫名一陣發酸。
她褪下衣衫,悶悶不樂地整個兒浸在水裡,「咕嘟嘟」吐了幾個泡泡,忽而破水而出,氣惱地拍了幾下水面。
「宴清霜這個大木頭!為何非要碰那禁術不可!」
發泄過後,她復又平靜下來,無力地閉目靠在浴桶邊沿。
春溪鎮的意外雖害得她遍體鱗傷,但也終於令她清楚地意識到,在以強者為尊的上清界,修為不濟,是何等寸步難行。
她不過只是個小小元嬰期,對上化神修士便已如此難堪,如若冰風澗那次,魆對她起了殺心,恐怕彈指一揮間,便足以令她灰飛煙滅。
她又怎能在宴清霜面前,大言不慚地說要幫他?
她能幫他什麼呢?雪初凝不由苦笑。
浴水濺得滿地都是,也使得剛巧來到門外的月浮衣心中一驚,連忙推門而入。
「初凝,你怎麼了?」她匆匆開口,「咦?初凝!」
她見床上空無一人,不由慌了神。
而這聲焦急的呼喚,也終於讓雪初凝重新打起精神。
她也是此時才知,原來月浮衣也被帶來了這裡,連忙應了一聲。
月浮衣急急趕來,卻見雪初凝已然取了架子上的白裙穿戴齊整,鬆了一口氣,「原來你在這裡,可嚇壞我了,還以為要辜負宴公子的託付,把人看丟了。」
沐浴一番過後,雪初凝恢復了幾分力氣,聽聞此言,微一挑眉,狐疑地問:「他讓你看著我?他人呢?」
月浮衣噎了一下,思及宴清霜離開前說過的話,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同她一字不落地複述。
見她如此,雪初凝立刻瞭然,不以為意地道:「算了,不必說了,一準又是什麼好聚好散,要我自個兒回家去。」
「啊?你知道了?」月浮衣還未反應過來。
她撇撇嘴,一邊用靈力烘乾長發,一邊說道:「那當然,又不是第一次了。」
月浮衣啞然垂眸,終是決定將方才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末了,她又道:「宴公子的意思,應是讓你我留在此處,他說若他半日未歸,會著人過來照看。」
只是這話方一說罷,雪初凝卻披著半乾的長發,風也似的朝門外衝去。
「你去哪兒?」月浮衣連忙跟上。
「去找他啊!」雪初凝斂眉說道,「他此次未及準備,分明也知曉太玄宗是什麼地方,龍潭虎穴,居然還敢一人獨闖,真是不要命了!我去把他抓回來。」
她氣呼呼地說完這話,已然隔空取來了乾坤袋和怖魔劍,火急火燎衝出了這方庭院。
然而正要往前,卻迎面撞上了一個身著灰衣的男子。
那男子攔在雪初凝面前,身形瘦削卻不動如山。
她未及疑惑,正要發作,抬眸卻見那人嬉皮笑臉地對她說:「祖宗,這是急著去哪兒呢?」
第96章 結界
「無定?又是你。」
雪初凝看到面前這人清秀的臉上, 頂著個晃眼的禿瓢兒,不由錯愕一瞬,隨即蹙眉冷笑, 「我就知道, 宴清霜現下除了你還能找誰來。怎麼, 你想攔我?」
「哪敢啊, 」無定嘿嘿一笑, 「我也不過是受人之託罷了。」
雪初凝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擔憂宴清霜的安危, 現下無心與他周旋,索性攜著怖魔劍換了一條路,提步便走。
「哎哎, 小祖宗,你可歇會兒罷。」
無定趕忙攔在她身前,「你這是關心則亂,宴兄既然答應前去, 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抽身而退。」
「太玄宗高手如雲, 你現下傷勢未愈,去了豈非害他分心?你若當真為他著想,便安心留在此處,他定會平安歸來。」
雪初凝心裡七上八下, 但也知曉春溪鎮之事, 乃是太玄宗有意為之。
沈赤亭精明得很,絕不會做這虧本買賣, 無緣無故令門下諸多弟子前去送命。
他們不惜如此行事, 必然是為了定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什麼請人前去道明真相, 說得好聽,這罪名到時何處安放, 還不是他沈赤亭一人說了算。
宴清霜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可為何明知等待他的將是太玄宗的圈套,卻還要只身前往?
雪初凝無需細思,便猜到那人多半又是為了她,否則他大可避開那些人的耳目獨自離開,又何須請無定前來照看。
無定見她默然垂眸,料想她已然冷靜下來,便放鬆了神情,又道:「宴兄說了,你寒毒未祛,不可受涼。這外面冷颼颼的,說話牙打顫,小祖宗,你還是回去歇著罷,若有消息,我一定立馬知會你。」
說完這話,他齜牙一笑。
誰知雪初凝卻拔了怖魔,鋒銳劍刃攜著肅殺寒意,冷冷貼在他頸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