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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回事?莫忘了咱們今次前來是為了什麼!仙門修士,修身煉道,豈能與魔族沆瀣一氣!
「他宴清霜今日敢引魔氣入體,他日便敢撤去封印,迎魔族入世!屆時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咱們多半也要淪為魔族階下囚,還修個屁的道!」
「可他如今,已是渡劫境……」
「……」
無定漠然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待到線香即將燃盡,方才悠悠起身。
「時辰差不多了。」
他自言自語般低聲說著,圍於周遭的修士卻同時安靜下來。
「拖了這許久,想來宴兄的瑣事也已辦妥。小僧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
「若伏山周圍已設下結界,宴兄事成之前,便先委屈諸位留在此處,莫要拿己身性命玩笑。言盡於此,告辭。」
無定說罷,在眾人或怒罵、或驚疑的聲音里,倏然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
宴清霜安頓好雪初凝後,便隻身來到玄穹山下。
昔日巍巍蕩蕩的仙山瓊閣,如今好似臨到暮年的老者,山腳下原本茂盛的花木大片凋零,凌亂雜草足有半人多高。
而那幾株作為布陣之用的參天古木,也已落了滿地枯葉。
山間障眼法及傳送陣隨之失效,顯露出原本蜿蜒陡峭的登山之路。
山下村鎮的百姓,歷經狾毒之禍,已然所剩無幾。
他們遠遠瞧見宴清霜仙人之姿,下意識便要躲避。
待他走近之後,其中那老叟更是驚慌失措起來,連忙招呼了身後一大一小兩個女娃,便要行跪拜大禮。
宴清霜意念稍動,攔住了幾人的動作。
誰承想,那老叟卻似是受了驚嚇,慌忙顫巍巍地求饒:「仙師饒命,仙師饒命啊!」
那兩個小女娃瑟縮在老者身後,年長些的也尚未及笄,一邊咬唇拼命忍住眼淚,一邊又死死捂著幼妹的嘴,生怕她發出半點聲響。
宴清霜見狀略微皺了皺眉,道:「我並非太玄宗之人,老丈不必驚慌。」
老叟微愕,與那年長些的少女相視一眼,遲疑問道:「那……仙師來此,可是有何差遣?」
宴清霜並未回答,只抬眸望向遠處寥落的屋舍,問:「老丈可知,附近村落,還余多少人家?」
答話的卻是那未及笄的少女,她思索片刻,怯生生說道:「回仙師的話,方圓百里之內,只剩下不足二十戶,其餘的大都一夜斃命,死狀可怖,就像是……被狾人生吞了血肉。」
「竟是這樣……」
按說現下狾毒已除,不該再有此等慘事發生。
但沈赤亭在玄穹山上,豢養了一批狾人充當死士。
而身中狾毒者,需以精血飼喂,方能壓制體內躁動的毒性,如此才更易於控制。
只沒想到,沈赤亭居然殘忍至此,竟是將棲居於附近的村民,活生生充作狾人大軍的食物。
宴清霜沉吟片刻,道:「我此次,的確有事相托。」
「仙師請講。」
「煩請老丈與姑娘知會附近村民,與他們一道離開此地,務必越快越好,否則,恐有性命之危。」
宴清霜說著,目光瞥向那老叟不大便利的腿腳,不由話音一頓,「是我冒昧了,若是老丈不方便……」
「方便,方便!」
這時,一個尖利的女聲,驀地驚了那爺孫三人一跳。
隨後一個衣衫破爛的女子,從雜草堆里連滾帶爬地鑽了出來,直撲在宴清霜腳邊。
那女子察覺到面前人的不悅,連忙後退了半步,伏在地上道:「宴公子,您要協助村民撤離此地,我可以代勞!只求宴公子救我一命!您若答應了,便是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
「琴裳?」宴清霜認出了這瘋瘋癲癲女子的身份,略有些驚訝。
不過幾月不見,身為仙音門主的琴裳,竟是全然變了模樣,再不復往日高不可攀。
眼前的女子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覆著淤青的眼窩深深凹陷,左腳筋腱也被人挑斷,幾乎已經不成人形。
宴清霜示意一旁的爺孫三人,暫且進到屋中迴避。
他頗為嫌惡地睨著地上滿身狼狽的女子,隨手捏了一道隔音的術法,漠然道:「琴門主這是何意?」
琴裳原本精緻的面容,現下卻沾滿了髒污。
她悽然苦笑:「如您所見。沈赤亭他瘋了,他現下天命將近,為求飛升,簡直天亮喪盡!我妹妹琴漱便是死於他手,我的修為也幾乎被他吸食殆盡。
「為了防我逃跑,他還親自廢了我的左腳。今日若非沈夫人相幫,只怕我也難以逃出生天……」
宴清霜平靜看著她:「你既已經逃了出來,還想讓我如何救你?」
琴裳解釋道:「我出逃的消息,很快便會傳入沈赤亭耳中,他定會派人前來捉我回去,到時,還請宴公子不吝出手,救我一命!」
「你倒是選了個好時候。」宴清霜收回目光,唇角噙了一抹冷笑,「只是,我為何要幫你?」
琴裳心中一急,忙道:「這些年我替沈赤亭做了不少事情,他和太玄宗的秘密我都知曉。宴公子若有想問之事,我定當悉數奉告。」
她見宴清霜神情未動,便咬了咬牙,自行說道:「先前狾毒之事,便是他與徐宥自魔域帶回的毒物所煉!他命我仙音弟子將毒素投至各地村落,一面以此掩飾轉魂陣攫取靈氣之事,一面又以收容為由,暗中培養狾人大軍為他所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