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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提到了月浮衣,雪初凝終於抬眼看去:「浮衣沒有同你在一處?」
言君同垂了垂眼睫,道:「自前次浮玉宮出事之後不久,神月宮主便親自接走了月姑娘,想來是放心不下留她獨自在外。」
雪初凝點點頭:「神月宮主向來寶貝她這個女兒,將她看管得極嚴。浮衣先前從未離家如此之久,回去也好。」
說至此處,她終於緩和了語氣,對言君同道:「前次多虧有三公子出面相幫,也算是洗了我的冤屈。此番情義,阿凝銘記在心,日後定當報答。」
「雪姑娘言重了。先前墨宗多有得罪,我也不過想彌補一二。何況此事本是宴兄相托,我亦有求於他。姑娘若要道謝,也該謝宴兄才是。」
雪初凝挑眉覷了宴清霜一眼,輕哼道:「他啊,那就免了。」
言君同不由失笑。
只宴清霜對此似乎習以為常,縱然面上不動聲色,眉眼間卻也比前次相見時多了些溫情。至於這期間的變化始於何人,便也不言而喻。
說定計劃之後,言君同算了算時辰,便起身道:「家父近來對我時有留意,我不便在此久留。七竅連枝草之事,若有消息,我會及時告知二位。今日便先告辭了。」
「好,三公子切記小心行事,無論如何,當保全自己。」
「二位放心,我自有分寸。」言君同拱手作別,離開前又想起一事,「對了,至於這解毒的關鍵所在,可需我著人散播出去?」
宴清霜道:「不必。趁目下太玄宗不知此事,也好趁機驗一驗,阿凝身上的毒,究竟是何人所為。」
言君同不明其中內情,但也不再多問,點頭應下之後,身形便逐漸消失在山門外。
只是雪初凝聽到這話,卻瞬間明了那人的打算。她不由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身旁之人,竟在他眸中看到了一絲近乎陰戾的厭惡之色。
這厭惡必定不是針對言三公子。雪初凝始終不願細思中毒之日發生的事,但宴清霜的反應無疑加重了她的疑慮。
那日有母親和師父相護,她所接觸的浮玉宮之外的人,便只有沈赤亭和徐宥師兄。
沈赤亭那一掌險些震碎了她的心脈,顯然是奔著取她性命而來,若甘冒風險在掌中攜毒,反倒多此一舉。
當時情況危急,她隱約記得,徐宥師兄應是餵了一枚治傷的靈丹給她。而這也是她唯一接觸過的外物。
她對這位少時陪伴她的義兄十分敬重,徐宥先前對她的關心和愛護也做不得假。她實在難以相信,徐宥當真會狠心對她下手。
宴清霜方才並未在言君同面前提及此事,她竟覺出幾分慶幸。又不禁自欺欺人地想,或許那靈丹是被人暗中掉了包,或許徐宥師兄並不知曉此事,只是為了救她。
只要未曾道破真相,她便可以當做毫不知情,可以為他尋得百般藉口。
正因如此,她知曉宴清霜的打算,卻又莫名畏懼真相,遲遲難下決斷。
纖長濃密的睫羽輕顫著垂下,她只覺心中五味雜陳,上前抓住宴清霜的手。
他終於回神,垂眸看到雪初凝躑躅不決的表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卻也因此心頭一陣煩悶。
「我會將解毒之法告知徐師兄。」雪初凝突然說道,「只是由此處向外界傳音,恐會暴露方位。不若稍後我離開若伏山地界,待遞出了消息再回來。」
她微微垂首,語氣也有些沉悶。
宴清霜感知到她稍顯低落的情緒,不由握緊她的手,冷下聲音道:「不過是傳個音訊罷了,何必如此麻煩。」
音落,他不由分說便拉著她往回走。
雪初凝被他突如其來的強勢唬了一跳,頭一次覺著被那人輕易看穿心思,並不算值得高興的事。
但她不明白,那人既然知曉她在擔憂何事,未曾如先前那般出言安慰便也罷了,何故還要因此生氣。
宴清霜快步向前,她便只能小跑著才勉強跟得上,心中不免有些委屈,用力掙了幾下卻也無濟於事。
她只好勸慰自己:宴師兄原先從不會這般對她,如今種種變化,定然是禁術所致。
此時,玉葉正試圖去摘菩提葉,只是那菩提樹生得高大,即便她竭力踮起腳尖,也仍是差了一寸。
無定闔著眼抱臂靠在樹旁,原本以為小姑娘會適時請他相幫,誰知等了半晌也不見動靜,忍不住睜開一隻眼偷瞄她。
然而玉葉愁眉苦臉,左顧右盼似在尋找什麼墊腳之物,就是不來向他求助。
無定暗自搖了搖頭,隨意一抬手便捋下幾片葉子,帶得枝頭積雪跌落在地。「喏,不用謝。」
隨後果真看到小姑娘彎起眉眼,復又誠惶誠恐地同他道謝。
只這道歉之言還未說完,身周卻忽覺一陣徹骨寒意,好似比這山巔之雪更為冷冽。
二人齊齊轉頭,便瞧見宴清霜陰沉著臉色,帶著身後不情不願的雪初凝進到佛堂里,倏忽又消失不見。
玉葉被這寒意唬得縮了縮脖子,悄聲問:「宴公子這是怎麼啦?」
無定嗤道:「管他作甚,聖人裝不下去了唄。」
*
佛堂的神台之後,有一堵石牆。
宴清霜隔空在門上繪出符咒,隨後攬住雪初凝的腰,帶著她一同穿牆而過。
石牆後原來別有洞天,內里靈氣濃郁得不斷凝出閃著光澤的水珠,四下飄散開去,觸在肌膚上很快便被吸收入體,只留下如柳絮拂過一般的些微癢意,卻又溫潤無比。<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