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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報仇了?」她仍在害怕。
宴清霜動作微頓:「仇怨難消,我必手刃宿敵。但眼下,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
「你願不願意?」
他手上有常年持刀磨出的薄繭,而方才這話顯然也並不是要同她問出個答案。
雪初凝莫名有些羞惱,隨後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借力翻身而上,宴清霜卻也由著她。
她說:「宴清霜,你想清楚了。這次是你先招惹的我,往後可不能再反悔了。」
宴清霜也正了顏色,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沉聲應道:「我不悔。心悅阿凝,我永不後悔。」
雪初凝的心防節節潰敗,卻仍自強撐著,如不安的小獸般發出警告:「好,我便再信你這一次。但你若是再敢推開我,我就,我就……」
她頓了片刻,終於想到了威脅他的法子,「我就把你的惡行公之於眾,告訴天下人你宴清霜輕薄於我,讓你從此身敗名裂!」
鬧脾氣的貓兒連尾巴也在使性子,雲絮似的貓尾不住輕晃,擾得宴清霜也不禁心蕩神搖。
他眼底愈發晦澀,一把抓住那條無形作亂的貓尾,起身貼著她的唇瓣回應:「不會有這個假若。何況你我夫妻之間的事,旁人怎會輕信?」
雪初凝想要反駁,卻被宴清霜纏住舌尖,只得含混不清地道:「誰和你是夫妻。三書六禮……還差一禮,不能作數!」
宴清霜聞言,終於放過那截不住掙扎的貓尾,轉而在貓兒的臀上懲罰似的拍了一下。
雪初凝看到他眼中有些陌生的情愫,仿佛終於衝破堅冰洶湧而出,打得她措手不及,只得難耐地仰起頭,卻仍是幾乎溺斃在這一滔更甚一滔的浪潮里。
然而即便是宴清霜,一旦食髓知味,便如同不知饜足的猛獸,再不見一絲溫柔,只一味蠻橫地要將雪初凝吞食殆盡,發泄似的彌補過去三百年的隱忍和對她的虧欠。
玉衫白衣散落在側,宴清霜那串從不離身的白玉菩提念珠,此刻被遠遠丟在遠處的桌上,生怕會傷到雪初凝半分。
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落雪,雪初凝迷離雙眼,透過窗欞看著雪影搖晃。伴隨著聲聲低泣,淚珠一串接著一串滾落,又被宴清霜帶出了許多,染得地面淌著一片雪融的痕跡。
雪初凝不禁回眸:「宴師兄……」
宴清霜退後一些,卻又傾身抱住她,一遍遍地喚她「阿凝」。
她卻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下意識追了上去,宴清霜眸色幽深,而後抓住雪絨似的長尾用力一扯,沒入一片簌顫的芙蓉脂玉中。
直至白日漸消,月上梢頭。
雪初凝幾乎已發不出聲響,任由宴清霜抱著她,久久未能平復。
末了,她縮在宴清霜懷裡,因著疲憊過甚,連眼皮也無力睜開。
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際,宴清霜撫著她的脊背忽而輕聲開口:「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好不好?」
「什麼?」雪初凝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緩緩睜開水霧未泯的眸子。
宴清霜卻連重複一遍的勇氣也沒有,只緊緊抱住她,語氣低沉得近乎惶恐。
「我從來不願與你分離,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
「先前是我錯了,我居然會相信,只要你不在我身邊,便是安全的。」
「阿凝,我不敢失去你。」
「你若出了事,我不惜違逆師門也要尋到的一線生機,又有何意義……」
雪初凝對他向來狠不下心,況且他所做的打算也並不能稱之為錯。
實則早在看到他腕上傷口之時,她便已經心軟了。
宴清霜的情緒時常內斂,即便是對她,也鮮少會這般直白地吐露心聲。
想來她白日裡說出的那些話,當真是嚇到了他。
雪初凝暗自嘆了口氣,也強打精神,伸出手環上他的脖子。
「好——我不說了。我不該胡言亂語,那些都只是一時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母親還在家中等我,我怎會不惜命?」
「還有你,我若不在了,你……」
雪初凝話音一頓,似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怔然問:「你方才說什麼?生機……何意?」
宴清霜本就打算告知與她,便直言道:「以我一人之力對上那些仇敵,或許同歸於盡已是最好的結果。可我捨不得你……萬幸,我找到了辦法,只是這勝算依舊渺茫,至今也未曾有人嘗試。」
「什麼辦法?」她急問。
他指尖輕捋著雪初凝的長髮,垂眸看著她:「超脫輪迴,唯涅槃爾。業火焚身,安知不能出離生死,以獲重生?」
「我一定會活著回來,只是,神魂重塑需要時間,或許一月,也或許十年、百年。我不知,你還願不願等……」
此事未曾有人嘗試,故而難有定論,如若當真百年也未能成事,豈非平白害得這貓兒空歡喜一場。
可雪初凝卻渾不在意,似乎只聽到了他說的前半句話,目光復又灼灼,尚且泛紅的眼尾也歡欣雀躍。
「宴師兄言出必行,即便有了法子,那你一定要說到做到!」
她驀地從他懷裡撐起身子,抬手捧著他臉細細查看,欣喜之餘卻又後知後覺地擔憂道:「犯了禁術大忌,你當真無事?」
不知何時,宴清霜眼眸里已然冰消雪融,聞言只輕笑道:「元陽都給了你,怎會無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