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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門修士眼中,縱然宗門上下已遭遇不幸,只要宗內尚有一人倖存,也理應將宗門之道傳承下去。
宴清霜身為琉璃淨世之主,更應該以身作則,力圖將教義發揚光大。
而他方才,卻將取人性命之事,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且所害之人還是仙音門同道。
此行此舉,實在令人髮指!
因著靈氣衰微之故,上清界各仙門之間已相安無事了很長一段時日。
期間即便起了衝突,至多也是如雪初凝與墨宗的恩怨一般,遠遠未到難以開交、非戰不可的地步。
畢竟此間餘下的靈氣,早已經不起戰亂的消耗。
眾位仙門大能皆深受其弊,修為久久不見進展,維持宗內靈氣不受影響已是不易,哪裡還有餘力做這等害人害己的謀算。
至於仙音門這等小門派,多年來借著依附他人而勉強存活。雖然名聲說出去算不得光彩,但好在他們懂得藏鋒斂芒,鮮少會在人前出風頭。
且這仙音一脈精通煉藥療愈之術,門下弟子皆是岐黃聖手。
常言道,醫者仁心。
雖說仙音門在琴裳的帶領下,並不曾有何建樹,且又有她那不安分的表妹琴漱,在外丟人現眼,沒少令門派蒙羞。
但世人對醫者本就寬容,琴裳又身為一門之主,偶爾懸壺濟世所賺得的聲譽,也足以堵住非議之人的嘴。
是以,其餘宗門即便看不上她,對待仙音門人也一向客客氣氣的。
故而聽到宴清霜親口承認,那死於浮萍鎮的四名仙音弟子,當真是被他所殺。饒是方才替他說話的合歡宗弟子,也不由亂了方寸,紛紛疑心暗生。
站在後排的弟子已有人低聲議論:
「想不到,慈悲濟世的琉璃主,竟也會對同道下如此狠手……真是江河日下,世風不古!」
「唉,想當初,琉璃淨世是何等煊赫……偌大一個宗門,一朝毀在自己手裡,換作是我,只怕也早已轉變了心性。」
「是啊。連自己宗門之人都護不住,還管什麼慈悲不慈悲?沒瘋就不錯了。」
「要我說,虧得咱們雪師姐當初還沒嫁過去,否則,豈不是也要被他害得性命難保?等等,他何時來的?我怎不知?」
「噓,快別說了,人還在這兒呢。」
……
這些弟子的聲音極其細微,輕易便被掩在微風裡。
但他們的那些話,仍是一字不落地灌入了雪初凝和宴清霜耳中。
雪初凝有些聽不下去,略微側過臉冷冷掃去一眼,立時令那些合歡宗弟子噤了聲。
奈何仙音門在前咄咄逼人,琴裳本就是化神修士,此時與雪初凝二人相距不過一丈,亦是將那幾個弟子的交談聲聽得一清二楚。
她輕微扯起唇角,面上的神情似乎更為自得,「很好,宴宗主敢作敢當,令人佩服。但這畢竟事關我門內弟子的性命,宴宗主合該給我仙音門一個說法。既如此,便請宴宗主跟我們走一趟罷。」
雪初凝一聽這話,便知這琴門主多半只為了尋個由頭,將宴清霜帶離合歡宗。
不過是死了四個嘍囉,何至於驚動堂堂一門之主?
眼下那化名為魆的渡劫神秘人,尚在暗處伺機而動,任何與其有可能的關聯,都值得深思。
而魆與宴清霜積怨已久,他如今所謀之事,最大的阻力亦來自宴清霜。
琴裳今日突然造訪,指明是為宴清霜而來,偏偏又是為了半月前的浮萍鎮之事。
現下想來,未免有些太過刻意。
但無論如何,今日也絕不能任由宴清霜被仙音門之人帶走。
雪初凝眼眸微沉,指尖靈力早已蓄勢待發。
此時宴清霜卻開口道:「琴門主這是何意?我方才說的是,那日的確在浮萍鎮殺了人。可卻沒說,殺的是仙音門弟子。」
琴裳面上笑意不減,下巴揚得更高了些,「浮萍客棧只那四人遇害,好巧不巧,正是我仙音門弟子。宴宗主可是還想狡辯?」
宴清霜道:「是麼,我原以為那四個粗鄙之人只是江湖散修,沒想到竟是仙音門弟子。」
他彎了彎唇角,目光直直看去,「聽聞仙音門招收弟子,尤為注重形貌,只不知,何時竟將那粗獷愚氓之輩也招攬了去?」
聽到這話,琴裳臉上得意的笑終於再掛不住。
「道聽途說之言,自然當不得真!我仙音門何時會因相貌將人分為三六九等?」
她盯著宴清霜,冷哼道:「這些不過是你一面推託之辭!宴宗主,此次實為你與我仙音門之事,在他人的地盤上鬧將起來,終歸不算好看。我念你是個小輩,予你幾分薄面,你休要不識抬舉!」
至此,雪初凝終於聽不下去。
她嗤笑一聲,道:「琴門主,捉拿欽犯也要給足了證據,你空口白牙便說那四個潑皮無賴是你仙音門弟子,叫眾位仙門弟子如何信服?」
「可我那時瞧著——他們似乎並不會半點仙音門功法,身上穿的也並非仙音弟子服,看起來的的確確只是些江湖散修罷了。還是說,仙音門如今招收弟子,非但不看形貌,就連品性過往也一概既往不咎?」
琴漱此刻亦走上前來,大聲道:「你懂什麼!我們門主難道還會認錯了門下弟子不成?」
她一出聲,琴裳的臉色頓時更為難看,鐵青著一張臉瞪了她一眼,又對雪初凝道:「那四人此前的確只是江湖散修,只他們入門不久,尚未修習本門功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