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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又道:「原來如此。」
柳息半蹲起身,以枯枝為筆,在地上重新畫了一個兩尺寬的圓,內里填上密密麻麻的紋路,竟是與穹隆那道逆向而旋的大陣如出一轍。
畫完之後,他又抬起那隻沾了泥土的左手,朝怖魔劍刃上一划,掌心湧出血跡,恰滴落在方才所繪的那道陣圖正中。
血跡融進陣脈的瞬間,血殺陣猝然轟鳴不已,如注的血箭仿若靜止一般,堪堪懸在半空。
「快快快,就現在!」
無需他多言,雪初凝早有準備,立時召回怖魔持於手中,聚起餘下的靈力猛然揮出一道弧形劍氣,將那失了勢的箭雨紛紛斬碎。
血氣驟然散去,先時被怖魔破開的薄弱之處尚在。雪初凝顧不得多想,立即帶著柳息朝那處奔去。
然此法雖能止住箭雨,卻仍是止不住血殺陣的運轉。
生門與二人尚有一段距離,可方才並不顯露的地陣卻忽而急速旋動起來。
原本布設血柱的臨近幾處所在,倏地從地下迸出幾道粗長的尖刺!
而後是紅樺樹幹、盤虬彎曲的老根,甚至裸露的泥土,陸續攜著剛猛之勢破空刺出。
那尖刺足以將人洞穿,所過之處,毫無章法可言,叫人防不勝防。
雪初凝不敢大意,好在她天生敏銳,勉強可憑藉傲人的洞察力堪堪躲過。
可帶著柳息這個身無靈力的凡人,她時不時就要拉他一把,便顯得有些吃力。
通往生門的路幾乎要被這層出不窮的尖刺堵死,雪初凝推開柳息,側身躲過一刺。
柳息看一眼她因靈力將盡而異常蒼白的面色,不由開口道:「我的血僅能削弱這法陣一分威力,其餘的,也實在愛莫能助。帶著我,於你終究只是拖累。」
他嘆了一聲,「就送到這裡罷,以你的能力,興許獨自一人反倒逃得出去。春溪鎮離這裡並不算遠,宴公子應也知曉你出了事,他……」
「他不會來的!」雪初凝打斷道,「在他眼裡,我也是拖累,他恨不得我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他才不在乎。」
她心中本就憋著一口怨氣,此時身心俱疲,不論那人出於何種緣由,也不論自己是否太過矯情,她現在只想一股腦發泄出來。
即便如此,眼下生死關頭,她也再無心思去想那人。
他不來最好,若是來了,反倒只會更讓她覺得自己無用——
連一個化神之陣也無法破解,也只能等著他來救,待日後對上那些披著人皮的惡鬼邪魔,豈不就是個拖累?
越是這般想,她便越是要搏出一線生機,哪怕是拼上性命,至少,也要把柳息這個書呆子全須全尾地帶出去。
她生來傲骨,怎甘服輸?
她偏是要證明自己,即便靈脈有損,命魂有缺,她也絕非只能活在旁人庇護之下的廢物!
正此時,側旁的枝幹驀地伸出一道巨刺,直衝柳息而來!
雪初凝來不及提劍,幾乎瞬間擋在他身前。
巨刺的尖端穿透她的左肩,饒是怖魔及時將其斬斷,也仍是迫得她向後跌去。
「阿凝姑娘!」柳息連忙伸手攙了她一把,看到她肩頭不斷湧出的血跡,不由怔在原地。
雪初凝咬牙忍住,反手拔掉沒入血肉的尖刺,即便身體痛得發顫,也沒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好在臨到此處,那些擾人的巨刺終於漸漸止住動靜。
雪初凝的肩頭血淋淋一片,唇色也愈發蒼白,緩了一口氣站直身子,對著尚在怔忡的柳息,反倒笑了一下。
「我沒事,你快跟上。」而後提劍繼續前行。
「為什麼一定要救我?」柳息突然問。
雪初凝腳步一頓,道:「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是沖我而來。今次是我連累了你,我必不會丟下你不管,自己逃命。」
「為什麼?」柳息仍是不解,「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我既能看懂這道陣法,怎會只是個凡人?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何故為我拼上性命?」
「無所謂啊,我想救誰便救誰,問那麼多做什麼?」雪初凝艱難地笑了笑,「再說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會知曉那串菩提念珠的秘密?」
柳息心中莫名滋味,不由也無奈一笑:「日後有緣還會再見,到那時,無論你想知道什麼,我定當言無不盡。」
「你最好說到做到。」
雪初凝忽而站定,目光緊緊盯著前方,雖心中覺出一絲不安,卻也仍是笑道:「生門就在前面,但有人正在那處等著我,不便帶你前往。」
「待會兒我破開右邊血障,你只管衝出去。若我感知無誤,那裡應是一處山崖,你沿崖邊山道向東而行,便能出了這片迷陣。」
說著,她揮劍聚力一擊,血障瞬間四分五裂。
柳息張口正要再說什麼,卻被她一把捉住衣襟,猛然從那道缺口推了出去!
破損的血障即刻復原,將柳息攔擋在外。
雪初凝不顧他一遍遍喚自己的名字,反手破開面前阻礙。
血霧散盡的剎那,布下血殺陣的紅樺林外,嶙峋山石在月華間投下黝黑的暗影。
而暗影所覆的空地上,站滿了身著墨衣與紫衣的修士。
司予一襲華服,立於眾修士之前,手裡悠然搖著一柄燙金摺扇,陰毒的眼神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著持劍而來的女子,嗤笑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