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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沉吟道,「只不知這法子,你會否願意?」
柳息一怔:「小生洗耳恭聽。」
誰知雪初凝卻不言語,只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他,而後彈了個響指,那書生身上原本的布衣竟變成了一襲水色長裙。
柳息:「……」
雪初凝隨手招來一盞明燈,借著些微光亮打眼一瞧,又覺著似乎少了什麼。
她道:「你等我一下。」
而後幾步鑽進自己房裡,出來時手上多了一隻妝奩。
柳息猜出她要做什麼,見勢欲躲,卻又被她一把按在石凳上。
只見她從妝奩里挑了一枚髮釵並兩支步搖,熟練地插在柳息發間,細細一看,又皺著眉將那瑣碎首飾摘了去,改換成一條素色髮帶,松松系在他的發尾。
如此折騰一番,她終於心滿意足地在旁坐下,笑道:「還別說,憑你這長相,仔細捯飭捯飭,倒是比尋常女子還要勝過三分。」
「只你這身量過於高了,若是再矮一些,定叫人瞧不出端倪。」
「從今往後,你我就是姐妹了。」
「姐……姐妹?」
自從換上這身打扮,柳息渾身都不自在,全然不敢往那銅鏡上瞄。
畢竟他活了這麼久,還是頭一次扮作女子模樣,如若日後叫這貓兒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指不定要被如何嘲笑。
但現下他哪兒敢說話,若是惹了她不悅,只怕當真會被丟出山門。
合歡宗山高水遠,以他這副凡人之身,想再接近她,便不會那麼容易了。
「是啊。」雪初凝隨手開了那壇桃花釀,悠然說道,「我這院子,也只那些女修才敢靠近,她們看你是個姑娘,自是不會再為難你。」
柳息端坐在那裡,連脖子也不敢扭一下,遲疑片刻,又道:「小生方才又想,她們似乎對你頗為……敬畏,許是不敢再來打擾。何況,她們已看到我是個男子,怕是不會輕信。不若還是算了罷。」
雪初凝側目瞥他一眼,「我不管,總不能讓我白忙活。再者說,你我畢竟男女有別,同在一個院子裡,叫人瞧見了多不好。」
「雖說我也並不在意這些,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圖個清靜不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飲著酒,談話間便飲了大半。
「你放心,這些衣裳啊首飾啊,我都還沒用過,你也犯不著彆扭。」
「來,你且陪我喝一盅,就當是報答我了。」
柳息看看她高舉的酒罈,又看看空蕩蕩的石桌,心想,連酒盞也未備,哪裡是真的請他喝酒,只怕這貓兒根本不勝酒力,已有些醉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瞧見雪初凝抱著巴掌大的酒罈子,半趴在石桌上。
她口中喃喃著:「書呆子,你跟在我身邊,究竟有何目的?居然連女裝也忍得了。」
柳息一聽,無奈笑出了聲。
看來他猜得沒錯,這貓兒方才正是有心捉弄,才故意讓他扮成這副模樣。
他平靜道:「阿凝姑娘醉了,小生之所以來此,是為了求姑娘帶我去京畿墨宗。至於別的,只要姑娘開心便好。」
雪初凝吃吃笑道:「你這個人,真有意思,要是宴清霜也能哄我開心就好了……」
「不,不對。他以前也很會哄我的,你不知道,他真的很會哄人。我那時因為這個,還同他生氣來著,以為他除了我,還哄過別的小姑娘,否則,又怎會那般熟練,像是能鑽到人家心裡似的。我想要什麼,他總能想方設法地滿足我。」
「有一次,我賭氣跟他說,想要琉璃淨世也如雲岌谷的花海那般芬芳遍野。可那茫茫雪嶺,哪會有什麼花啊草啊。」
她半闔著眼睛,唇角上揚,「可我次日醒來一看,外面當真開滿了鮮花,你猜怎麼著,他連夜跑遍了附近的城鎮,將人家的花圃全買了來,又用靈力護著那些花兒不被冽風冷雪摧殘,等我見著他的時候,他臉色都白了。」
聽她提起琉璃淨世的事,柳息眸光微動,好在雪初凝現下已然半醉,並未發覺他的異常。
「後來呢?」他問,「聽聞琉璃淨世規訓森嚴,青……他的父親,會允他如此胡來?」
雪初凝輕笑道:「自是不允的。所以後來他避著我,去了戒律堂領罰,他總是這樣,又好又氣人的。」
那壇桃花釀不多時便見了底,薰風帶著竹香拂過她的發梢,連月色也染了醉意。
柳息垂眸看著伏在桌上的她,道:「他很在意你。」
雪初凝聽到這話,卻微微蹙眉,「以前是,現下……或許不是了。」
「既然這麼難受,你就沒想過,換個人喜歡?」柳息故作輕鬆地隨口問道。
雪初凝搖搖頭:「這就不用你管了,我心中的自有打算。」
「你說,他明日會來嗎?」她眨了下眼睛,虛虛握著空酒罈的手忽然一松。
那小罈子骨碌碌從石桌上滾落下去,卻並未落在地上,而是被柳息輕鬆接住。
他抬眸望向天邊皎月,面上罕見地有些落寞,開口時聲音輕得好似自語:「他會的。」
*
雪初凝次日醒來的時候,已是在自己的床榻上。
雖說昨日飲的桃花釀並不算多,但她的酒量實在不怎麼樣,只一壇便醉得厲害。
頭昏沉沉的,她坐在床邊晃晃腦袋,令自己清醒幾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