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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雪意與琅寒之間的關係,單論雪初凝如今這合歡宗弟子的身份,琅寒身為她的師父,見她出事,也必然會出面維護。
可那貓兒行事一貫張揚,當年走投無路拜入合歡宗,更是恨不能鬧得人盡皆知。
這些事情只要稍加打聽,便能一清二楚,算不得什麼秘密。
神秘人知曉此事,也再尋常不過。
可魆這次實在魯莽,難得流露出一絲旁的情緒。
他似乎十分在意雪初凝,竟做出窺伺他人床笫這般有失身份之事。
若非這次的打攪太過湊巧,若非那人提到雪初凝時太過急切,又再三威脅讓他二人分開。
恐怕他心中的那些猜測,也不會排除得如此之快。
那人仍在等他答話,宴清霜卻沒有任何言語。
只這時,周圍樹木突然劇烈顫動起來,成群飛鳥驚起,綠葉簌簌不斷。
地面的落葉風捲殘雲一般,霎時匯聚成兩條金黃的巨蟒,自宴清霜
身周盤旋而上,遮天蔽日,猛地朝樹梢之上的男子襲去!
不出須臾便將他死死纏住!
但畢竟魆的修為已至臻化境,宴清霜的攻擊雖密不透風,但也好似被無形的屏障所擋,遲遲不能近其身。
落葉化成的巨蟒久攻不下,怒而血口大張,露出尖銳毒牙直擊魆的命脈!
然下一瞬,一點精光削斷毒牙,破開蟒腹,劍花攪得蟒身瓦解星散,潰不成形。
那是一柄透著寒光的長劍,通體被濃白霧氣纏繞,看不真切。
但劍身散發的卻是瑩潤之氣,仿若神明之劍墜落凡塵,意在守護,而非殺戮。
全然不似劍主這般生於幽暗。
枯葉如雨而下,落至半空又瞬間調轉勢頭,成千萬片飛刃破空而去!
魆依舊穩穩立於枝梢,負手御劍將那飛刃斬碎。
可無論葉碎幾何,皆會聽從對方號令,紛紛化作利刃再次襲來。
一生二,二生三,末了無窮無盡,好似黃沙漫天,每一粒細沙皆能取人性命!
偏偏對方的御物之術極為出眾,操縱這般不計其數的落葉碎片,居然也這般得心應手。
這片林子如此稠密,竟也未有一條枝幹被傷及分毫。
至此,魆終於變了臉色,即便被面具嚴絲合縫地遮掩,他緊繃著的唇角依然露出了端倪。
在落葉碎成的黃沙逼近身側之時,他立即召回佩劍。
劍氣凌厲迅疾,織就一張寒光閃動的細密巨網,瞬時將砂礫絞為齏粉,湮滅於林間。
幾乎同時,宴清霜凌空而起,白袍翻飛間,手中現出一柄靈氣所聚的橫刀,猛地與魆的長劍對上!
刀劍相擊發出的錚鳴聲響徹天地,刺耳又尖厲。
縱然宴清霜恨透了此人,但他不是衝動冒進的毛頭小子,也心知彼此間尚有差距,故而本不打算與之硬碰。
但那人竟敢借雪初凝作威脅,已然觸及他的底線。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著實氣惱。
新仇舊恨積聚至此,已是不得不發。
宴清霜全力一擊,竟震得那人後退幾步。
一擊得手,他立時後掠開去,並不戀戰。
但也因著這一擊,宴清霜終於確認心中疑慮——
眼前這位神秘人並非真正的魆,而是他幻化出的一個分-身,雖亦擁有渡劫期的修為,但與原身相比,卻實力大減。
否則,他也絕不會如此輕易地得手。
枝梢搖曳不已,魆不得不攀住側旁的枝條,用以穩住身形。
林間重歸於靜,只餘三兩蟲鳴仍在不知死活地叫囂。
魆戴在頭上的兜帽歪歪斜斜,堪堪掛在髮髻上,才沒被徹底掀飛。
他抬手拉正了兜帽,又用寬大袍袖掩住微微顫抖的手,眼中殺意一閃而過,隨即哼笑一聲:「不愧為天之驕子,修為進展竟如此神速,倒是我小瞧了。」
「早知今日,當年就算冒著被雪宮主重傷的風險,也該一舉將你除掉,免得日後成了禍患。」
宴清霜目光寒凜,平靜道:「毀了琉璃淨世,對閣下之大計有何好處?」
聞言,魆卻忽然大笑起來,聲音桀桀如沙:「於大計而言的確無甚影響,其實對我來說,也只須得除掉一個你罷了。」
片刻後,他止住笑聲,抬眼乜著宴清霜,「畢竟,貓兒選錯了主人,若不把原主除掉,她又怎會回心轉意?」
宴清霜微微皺眉,不悅道:「她並非靈寵,不需要有主人。」
「說得也是,但這不重要。」魆點頭道,「無論世道如何變更,終究只奉行強者為尊。」
「以你現下的實力,若是對上真正的我,只怕連自己都難以保全,更遑論在我手上護她無恙。」
宴清霜沉默著,袍袖下的雙手卻越攥越緊。
那人的話其實不無道理,他現下的確還沒有保護所愛之人的能力,一開始也的確希望雪初凝能與自己撇清關係,好讓她及時從泥潭中抽離出去。
這話雖是從這罪魁禍首口中說出,他一時間竟也無力反駁。
魆見他沉默,索性一抬手,將一支鍍金的簪子拋了給他。
宴清霜一看,微微蹙眉。
那正是雪初凝昨夜頭上戴著的那支海棠髮簪。
說起來,方才同她溫存時,他便不曾瞧見這支髮簪,只當她今晨出去時不慎遺落在外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