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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順著男人的手,染污了桌面。
他自知敵不過,再不敢放肆,連連討饒。
雪初凝冷聲道:「你們罵我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誣謗琉璃主,詆毀浮玉宮,敢對我母親不敬。當真該死!」
聽到這話,那幾個散修登時面如土色,不禁又戰戰兢兢多瞧了她幾眼。
直到此時,他們才終於意識到,這紅衣女子的腰間佩有合歡玉佩——這正是合歡宗弟子的身份象徵。
而那舉世無雙的姿容,瑩潤清澈卻又略帶幽藍的瞳仁,全然一副妖異之相。
她的身份,其實並不難猜。
只這幾個散修如何也沒想到,堂堂浮玉宮少主、合歡宗大長老的親傳弟子,居然會出現在這等荒僻之地。
「你、你就是雪初凝!?」
雪初凝沒有說話,手上發力握著那根木筷狠狠一擰,男人當即再次慘叫出聲。
「仙子饒命!饒命啊!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男人掙扎間,將桌上的酒菜撥弄得灑落一地。
各種氣味混雜起來,充斥在這泛著霉氣的客棧大堂里。
雪初凝厭惡地皺起眉。
見男人的臉色越發慘白,她終是鬆了力道,退離到乾淨之處,取出一張帕子仔細擦手。
「今日我心情好,姑且饒你們一命。若敢再犯……」
幾人忙道:「不敢了!決計不敢了!」
「還不快滾?」
語罷,那幾個散修只覺手上的束縛瞬間消失,趕忙連滾帶爬地躲回了樓上的房間裡。
在幾人離去之後,那木桌沒支撐幾息便應聲散了架,盪起的灰塵揚到了樑柱上。
這客棧大堂本就殘損,如此折騰一番,多數桌椅是不能用了。掌柜的損失可不小。
雪初凝掩著口鼻退後幾步,四下環視一周,卻並不見掌柜的身影,方才為數不多的幾個食客,也早已跑得不知去了何處。
她對著樓上大喊:「打碎的東西可別忘了賠——」
躲在屋裡的幾人連忙道:「是是是!一定賠!」
雪初凝滿意一笑,正欲離開時,卻忽然察覺到一股殺氣。
這殺氣稍縱即逝,沒有任何聲響,好似幻覺。
但只這一瞬,她敏銳的嗅覺,卻在這混雜不堪的空氣中,聞見了一絲血腥味。
她的視線繞過樑柱,在臨近木梯的一處隔扇上停留了一會兒,終是轉身邁出大門。
既然不是沖她而來,便也無需多管閒事。
在她走後不久,客棧櫃檯後悄無聲息探出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
鬚髮半白的掌柜顫巍巍站起身,看著混亂不堪的大堂,無奈搖頭嘆息。
而這時,木梯後的隔間裡,徐徐走出一位頭戴蓮花笠、身著素色衣袍的青年修士。
那青年手持一串菩提念珠,蓮花笠遮去了他的眉眼。雖看不清面容,但他只往那裡一站,周身平和寧靜的聖潔之氣,便使人頓覺心安。
老掌柜近來見過他幾次,對這位青年有些印象。此人雖衣著樸素,周身氣質卻超然脫俗。
他今日來時只要了一壺茶水,孤身在此坐了近半日,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指不定,就是方才那紅衣姑娘呢。
掌柜的正思量時,只見青年對著他略施一禮,取出一隻沉甸甸的錢袋,放在旁邊的檯面上。
他怔怔瞧著那錢袋裡的金銀,又看了看地上碎成一片的桌椅碗盤,心想此人出手如此大氣,盤下這間客棧也綽綽有餘,這些破爛東西哪裡值當這麼些錢?便婉言推辭。
青年卻溫文一笑,淡聲道:「不多的,此處還要勞您差人清理。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老掌柜聞言,下意識地以為,自己這是遇到了大善人,見他這客棧破敗又遭逢人禍,心有不忍,便仗義出手,填補了這些損失。
他連忙躬身道謝,再抬頭時,那人卻已經離開了。
掌柜的愣神片刻,不由感慨自己這是得遇了仙緣。
他從錢袋裡拾了一枚金錠子咬了咬,喜滋滋地揣進懷裡,又將剩餘的收起。隨後佝僂著背,打算著手清理這滿地狼藉。
而這時,他無意朝那青年待過的隔間瞥了一眼,卻發現屋頂上「啪嗒」、「啪嗒」地往下淌著水。
這隔間的上方,正是方才鬧事的幾個散修入住的通鋪。
掌柜暗自啐了一聲:「這些腌臢潑皮!又作弄什麼!」
那屋內臭氣熏天,他也不願靠近。但繼續由著那些散修使壞,早晚將這客棧糟踐得再沒法住人。
掌柜提著不大靈便的步子挪上樓去,掩住口鼻在門外喚了幾聲,卻半晌無人應答。
他直覺蹊蹺,猶疑地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往裡瞄了一眼。
這一看,直嚇得他連連後退,乾嘔不止——
屋內總共四人,竟全都身首異處!
牆壁、床榻和地板上,皆是噴涌灑落的血跡。
而他方才在樓下瞧見的「水滴」,正是從那四人的屍體中湧出,滲透而下的血水!
掌柜此刻才隱約反應過來那青年所說的話。
他忍著胃裡的翻湧,一屁股跌坐在地,戰戰兢兢看了看揣在懷裡的金錠子,忽然燙手一般丟了出去。
第3章 舊夢
出了客棧,天色已有些暗淡。
她今日來得著實晚了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