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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所以將此事說與你聽,也不過是希望你能三思而後行,至少,在你母親的天劫到來之前, 一定保重自己。你若出事, 你母親歷劫時必會分心。」
琅寒嘆了一聲:「說句難聽的,宴清霜那孩子如今孤身一人, 已是了無牽掛, 他自然可以為了不顧一切。可你與他終究是不同的。」
「你有母親, 有浮玉宮,還有為師和離緋這些關心你的人。蒼生大義, 還有我們這些當前輩的頂著,無需你去背負。我們只望你平安順遂,僅此而已。」
雪初凝聽著,垂眸趴在石桌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手旁的那隻酒罈。
她心口堵得難受,不大想說話,沉默良久,開口時語氣卻淡得聽不出情緒:「知道了,我心裡有數,不會讓母親擔心的。」
她原本是個恣意的性子,高興時大笑,生氣時胡鬧,所有情緒都不吝於外露,大大方方地展現給人看。
可一旦她有意掩飾,無論何種情緒,又都好似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你記得就好。」
琅寒知道她現下很難過,但該說的都已說了,他沒辦法再勸她什麼,只能讓她自己想清楚,自己消化。
他看了雪初凝許久,忽然皺起眉:「你體內的寒毒,已許久不曾發作,這次是怎麼回事?」
雪初凝聞言微微一愣,心想,到底還是瞞不過師父。
她昏迷之前,體內的寒毒並未發作。
醒來後,她早已離了冰風澗,除了自己被魆擊中的後頸隱隱作痛,身上並無任何不適。
直到宴清霜撩起她的袖子,露出那截遍布暗紫血痕的小臂,她才意識到是寒毒又來作祟。
她思索片刻,並不想讓師父知曉自己曾獨自見過魆,只道:「回來之前,我誤入冰風澗,許是那裡的極陰之氣激發了寒毒,並無大礙。」
琅寒狐疑地看她一眼,心知她有所隱瞞,卻並未點破。
雪初凝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便想著轉移話題,不再談此事。
她眨了下眼睛,復又直起身子,忽而正色道:「師父,待母親天劫過後,我想突破化神。」
「不可。」琅寒蹙眉,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你靈脈尚未完全復原,如此太過冒險。」
雪初凝當然知曉師父不會答應,但她仍是爭取,主動伸出手腕,「其實也差不多了,師父你看,此次我在涉靈谷得遇機緣,已然將靈脈修復了大半,想來再過些時日,定能恢復如初。」
這話倒是不假,琅寒無需把脈,也能瞧出她與先前有所不同。
只突破化神須得過了心魔這關,雪初凝三年前便是未能勘破心魔,險些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才致使九死一生,傷了靈脈。
雖說最終得以保全性命,卻也實在令琅寒後怕不已。
按說以雪初凝的資質,在修真一途理應順風順水。
琅寒身為她的師父,自是知曉這貓兒絕非她口中所說的那般不思進取。
想當初,她一步跨過結丹,直入元嬰期,該是何等風光。
如今修為長久停滯不前,她的心裡遠比旁人更加煎熬。
靈脈受損者,輕則修為停滯,重則從此淪為凡胎。
這對修士而言何等殘忍!
若是沒有琅寒的天材地寶養著她的身子,只怕她連元嬰期也難以維持。
什麼耽於情愛、無心修煉,不過是她用來麻痹自己的藉口。
自甘墮落尚有進取之機,力不從心才更令人絕望。
可琅寒也明白,雪初凝早已不是先前那隻無憂無慮的小靈貓了。
三年前的禍事令她心下難安,她一心只想替宴清霜揪出幕後真兇,卻不料因此生出心魔,終是沒能過了化神的劫數。
偏偏心魔不同於雷劫,旁人便是想幫也無從下手。
這次她在宴清霜那處受了委屈,心中雜念只會更甚,琅寒又如何放心得下。
「就算如此,突破也須得順應天時!」
琅寒沒好氣地道:「前次算你運氣好,只失了一條命魂,若是再出一次意外,便是你有九九八十一條命,也必得跟著你那肉身一齊灰飛煙滅!」
「上次是沒經驗嘛,我那時還被墨宗的言老頭下了懸賞令,心裡氣不過,難免會生出心魔。」
雪初凝嘀咕道:「現下我心如止水,毫無波瀾,也知道那心魔長成何種模樣,早就想出了應對之法。」
她悄悄抬眸窺著琅寒的臉色,伸手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央道:「哎呀師父,你就讓我試試嘛。」
他好容易緩了脾氣,仍皺著眉,嚴肅道:「總之,突破一事不可操之過急,在你身子徹底恢復之前,休再提起此事。」
見他堅持,雪初凝撇撇嘴,只得應道:「知道了。」
琅寒看著她,只覺頭疼不已,猶豫再三,終是開口道:「為師知道,你是想儘快提升,好去幫宴清霜。」
「可他的對手遠不止一個渡劫修士,那神秘人背後的勢力實難估量,饒是你突破了化神,又能幫他多少?」
雪初凝垂眸不語,他又道:「不是我們這些當長輩的不肯出手,若是知己知彼倒也罷了,偏生現下敵暗我明。琉璃淨世的實力何等強悍,卻也遭了他們的算計。我不可能將整個合歡宗置於險地,你母親之於浮玉宮也一樣如此。」
「我知道。換作是我,我也會做出和你們同樣的選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