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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息的演技的確精湛,但他看向她的眸子裡,卻不含半點情-欲。
雪初凝打小便知道自己姿容出眾,世間男子大多庸俗,饒是宴清霜那般端方自持之人,在她面前也偶有失控的時候。
若這柳息當真對她有意,面對她的撩撥,絕不會如此平靜。
她並未拆穿他的把戲,只笑著起身放他一馬,自顧自地回到山坳,淡聲對他說道:「我所去之處與京畿並不順路,你若不著急,這幾日便跟著我,待我忙完手頭之事,自會差人送你過去。」
柳息心知這已是最好的回應,便也笑著回了一句:「好。」
第56章 故地
自魆脫身之後, 很快便發覺了被宴清霜種下的標記。
只這片刻的大意,在心思縝密的對手面前,無異於自掘墳墓。
靈霧繚繞的仙山巍巍蕩蕩, 在此修煉的弟子大多輕袍緩帶, 魆著一襲黑袍行走其間, 便顯得格外扎眼。
可這山上的弟子瞧見他卻並無絲毫意外, 反而恭恭敬敬地頷首行禮, 似乎已對此習以為常。
魆無意中著了宴清霜的道, 也不知會否被他猜到些什麼,此刻依舊心下不安,面上便有些難看。
後山一處峰頭上有座六角涼亭。
魆輕車熟路來到此處, 憤憤將面具揭開,一把扣在亭中石桌上,坐下時仍是鐵青著一張臉。
亭子裡原本坐了一位寶相莊嚴的男子,那男子至多不過中年模樣, 鬚髮卻皆已灰白。
他身著一襲華冠麗服, 見來人無禮也不著惱,只笑眯眯地掀起眼皮看向他。
「動這麼大的肝火,可是事情遇了阻礙?」
那人徐徐問了一句,而後拿起竹杓重新添了兩碗茶, 將其中一碗推了給他, 「來,凡世信眾月初新奉上的西山白露, 你且嘗一嘗, 順順火氣。」
聞言, 魆看他一眼,神色稍緩, 隨即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見他如此,那男子搖了搖頭:「品茗乃是雅事一樁,你這般心浮氣躁,哪裡能品得半分滋味?」
魆仍是不說話,那男子輕嘆道:「看來,老夫是真的上了歲數,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那雪家的丫頭究竟有什麼好?竟值得你們一個個的,全都對她念念不忘。」
「不過是只不聽話的貓兒,與咱們的大計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便是認了主又如何?」
「待到大事一成,你我飛升上界,多的是貌美仙子任你挑選。你若仍是放她不下,日後大可將她捉來身邊,只要雪意和浮玉宮還在,她又豈敢不從?」
聽到這話,魆終於不再沉默。
他冷哼一聲,不悅道:「若是威逼利誘行得通,都這麼多年了,你怎的還不把你那外室捉了來?」
此時沒有外人在場,他也無需再裝出一副老者姿態,開口時,竟是個年輕男子的俊朗聲音。
男人輕輕一笑,無奈道:「好,怪老夫多管閒事。不過,話說回來,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若是單單因著那隻貓兒,應也不至於此罷?」
「是宴清霜。」
魆說著,放在石桌上的右手不由緊緊攥起,「方才一時大意,被他擺了一道,還廢了我一個分身,只怕此時他已經有所察覺。」
「他這幾年藏形匿影,倒是長進不小,只怕日後會成為你我心頭之患。」
「就為了這事?」那男子笑道,「他現下不過仍是個小小化神期,以你的本事,想要捏死他,如同捏死一隻螻蟻,何足畏懼?」
「仙山底蘊何止千萬年,便是他當真知曉了你我的身份,難道還能掀了這山頭不成?」
「依我看啊,你這多半是為了個女人,氣昏了頭,庸人自擾罷了。」
魆沒再反駁,自顧自地倒了碗茶湯,仰頭喝下,許久才道:「但願如此。」
西山白露一盞便值二百兩銀子,雖是信眾供奉之物,那男子見魆牛飲一般地連喝兩碗,也不由覺得暴殄天物,連連搖頭。
「老夫早就說過,無論為了大計,還是為了女人,當年在太初境,你就不該手下留情。」他嘆了一聲,「唉,還是太年輕啊……」
「就算雪意是那貓兒的母親,與你也無甚干係,何必對她手下留情?早早將這二人一併除去,哪裡還會有今日這般煩惱?」
「我也說了,當年之事非是我有心為之!」
魆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雪意早已是渡劫圓滿境,我當時剛剛突破渡劫中期,哪裡會是她的對手?」
「你這些說教,還是留著對你的徒子徒孫用罷。」
那男子沒有怪罪他的冒犯,復又搖頭喟嘆一聲:「你長大了,我這個老頭子算是管不著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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魆身上留下的標記,不出片刻便失了效用。
宴清霜對此毫不意外,畢竟對手的修為已是半步飛升的境界,若是連一枚小小的追蹤標記也無所察覺,傳出去可當真是要貽笑大方了。
不過,他這次的部署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儘管魆察覺得足夠及時,但他此次本就是以分身之態現身。
渡劫期分身的實力幾乎達不到本體的一成,只那到底是從本體分離而出,事後若不收回,於己身必然有損。
因此缺損的修為,也並非一時半刻可以補全。
魆是個聰明人,亦打算收回分身。
且他初時未能留意,給了宴清霜可乘之機,想要徹底消除己身標記,便只有捨棄分身這一個法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