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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初凝不耐地擺擺手,面無表情道:「快讓開,你擋著我的路了。」
「哦、哦!」柳書生忙退到一旁,「姑娘請。」
雪初凝再不看他,重新抱起自己那隻酒罈,卻不慎腳下一個趔趄,一下子坐回了長凳上。
客棧老闆娘說得不錯,這酒的確很烈。
方才她飲了整整一壇,此時後勁上來,竟也有些天旋地轉。
「姑娘小心些!」
柳書生見狀趕忙上前攙扶,臨到跟前又顧及男女有別,伸出的手便頓在那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雪初凝晃了晃腦袋,雙頰已微微現出些酡紅。
她的酒量其實並沒有多好,先前母親不允,宴清霜也管著她,是以過去的三百年裡,她幾乎滴酒不沾。
直到後來去了合歡宗,才被掌門帶著學會了飲酒,但每次也都是點到即止。
今日著實喝得有些多了。
一回想到宴清霜,她的心裡更不是滋味,心中一氣,忍不住皺著眉頭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那年頭已久的桌面經此一擊,頃刻間現出一道又深又長的裂縫。
雪初凝一時有些無語,只道這凡木做的東西就是不經用。
柳書生以為是自己靠得太近,惹她介懷,嚇得立刻後退幾步。
這時老闆娘剛好從後面回來,一眼便瞧見這桌上的裂縫。
她豐腴的身軀一顫一顫地小跑過來,倒是沒對雪初凝說什麼,只後來又瞥見一旁打鬥時留下的狼藉,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回事兒啊這是?」
老闆娘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杵在一旁的幾個活計,低叱:「老娘剛離開沒一會兒,個個兒的就又開始偷懶了不是?剛才就聽見這兒鬧哄哄的,招你們幾個都是吃白飯的?還不快去把這兒收拾了!」
夥計們哪敢多言,趕忙去後院取了掃帚和抹布回來清理。
雪初凝緩了片刻,再不願繼續在大堂待下去。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隨口對站在一旁監工的老闆娘說道:「酒和桌子的錢先記著,等我找到了他,讓他來賠給你。」
左右她現下身無分文,也拿不出錢財來賠償,也不知這老闆娘收不收靈石……
宴清霜若已離開了流霞鎮,一時半刻也找不到他。
實在不行便去仙緣大會碰碰運氣,萬一遇見幾個熟人,還能跟人家借一借。
客舍的錢,那人應已經付過了。
一張破木頭桌子,應也值不了幾個錢。
柳書生揣著手立在一旁,見狀小聲試探道:「要不……小生來付吧?」
聞言,雪初凝微微一愣。
誰知老闆娘冷著臉睇了他一眼,「你?你個窮酸書生,還是省了吧。」
柳書生著急辯解:「此言差矣。小生雖不富裕,但身上攀纏還有富餘,應該……」
老闆娘卻懶得搭理他,轉而換上笑臉,對雪初凝說道:「姑娘多慮了,那位客官給的錢足夠多,您就是在這兒住上十天半個月,也綽綽有餘。不過是毀了張桌子,您不必放在心上。至於這酒,權當我送您的。」
雪初凝倒也不推辭,只彎唇笑了笑:「那便多謝了。」
說罷,她腳步虛浮著登上木梯,獨自回到那間空無一人的客房裡。
屋內昏黑一片,雪初凝關上房門,靠在門後出神許久,終是拎著酒罈往裡走去。
她將宴清霜昨夜點的那盞燈重新燃起,自己卻走向昏暗的另一角,翻身靠在美人榻上,就著月色繼續飲酒。
不多時,門外卻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雪初凝已然醉了,倚在榻上隨口問道:「誰啊?門沒落鎖,自己進。」
門外之人遲疑了片刻,終是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雪初凝抬眼一看,竟是那個柳書生,不禁有些失望。
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方才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間,她心裡仍是盼著來人會是宴清霜。
柳書生進來後卻只站在門口。
房間內燈光昏暗,他方才沒能一眼瞧見雪初凝的位置,生恐有所唐突,不敢多看,便低著頭問道:「姑娘,您休息了嗎?」
雪初凝輕嘆一聲,半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支著頭,一手舉起酒罈沖他晃了晃,「這兒呢。」
柳書生只看了一眼,便趕忙重新垂下頭,而後恭恭敬敬地對著她躬身一禮。
「小生姓柳名息,方才在下面,多謝姑娘仗義出手,大恩無以為報不過!」
他似是害怕被雪初凝再次打斷,突然加快了語速,「小生別無他長,卻極擅做菜,便想來問問姑娘愛吃什麼,小生明日……啊不,現在也可以!只要姑娘需要,小生現在就去後廚借灶台一用,以報姑娘救命之恩!」
雪初凝聽他如此說,卻是興致全無,神情懨懨道:「就為了這事,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來姑娘家的房間?」
柳息忙道:「姑娘莫誤會!小生絕無冒犯之意!」
她卻重新躺了下去,全然一副送客的模樣,「柳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我今日實在沒什麼胃口。舉手之勞,本也不必掛心,請回吧。」
「那怎麼行!」柳息急急上前兩步,「有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日若不是遇著姑娘,小生還不知要被那兩人如何磋磨。姑娘的大恩,小生自是不能不報。」
雪初凝被他吵得煩了,再沒了方才的耐性,抓起手旁的酒盞砸在他腳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