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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仙音門膽敢公然鬧事,想來那藏於幕後的魆已然按捺不住,很快就會有新的動作。
留給他的時日已不多了,在此之前,還需安頓好這個不讓人省心的雪初凝,實在是耽擱不起。
他一心只想儘快解決掉後顧之憂,對於那貓兒的心思,難免會有所疏忽。
但無論如何,為了雪初凝的安危著想,他決計是不能繼續留她在身邊了。
待此間事了,也該更堅定些,讓她斷了這份念想。
思忖間,人群前方忽然起了一陣躁動。
宴清霜略一抬眼,遠遠便瞧見街道盡頭的人群分立兩側,從中走來一隊身著玄衣的墨宗弟子。
那些墨宗弟子頭戴儒巾,分明是文士打扮,周身卻儘是寒凜之氣。
所過之處,百姓們望而生畏,紛紛自覺退避至道旁。
原本熱鬧非凡的廟會集市,霎時安靜下來,只餘下無知稚子仍無收斂,間或有輕柔的女聲低低制止。
春溪鎮每年一度的廟會,通常會持續兩旬,今日恰是最後一日。
各路商賈販夫皆雲集於此,紛紛低價拋售手頭未出完的貨物,前來趕集的本地百姓和住在附近的村民,相較於前些時日也更多些,正是魚龍混雜之時。
前面那些,應是墨宗派出維護秩序、例行巡察的弟子,倒也未必是衝著他們三個外鄉人而來。
只是觀其模樣,遠不似當日在流霞鎮所見的墨宗弟子那般,滿腹書生氣。
眼前的這幾位,倒更像是披了皮的牛鬼蛇神,眉宇間滿是遮不住的戾氣,一看便知是出自言家大公子門下。
好在那幾人與此處,尚有一條長街的距離,而那幾個負責巡視的弟子,大多僅是鍊氣期,僅有為首的一人得以築基。
以他們這點微末修為,在宴清霜周身氣場的掩護之下,除非有心留意,否則,便是擦肩而過,怕也難以察覺分毫。
但宴清霜分明瞧見,那為首的築基期弟子手中所持的法器,非同尋常,不由定睛多看了一眼。
那是一種類似於轉經筒的法器,烏木手柄,銀質筒身,其上嵌有四枚靈石,筒側墜著一枚小巧的銅鈴,似乎被無形之力牽引著,不住旋轉,卻不曾發出一絲聲響。
筒身周圍刻繪的並非經文,而是一則探查靈流的靈咒。
想來若是附近人群中有修士出沒,這法器立刻便會有所示警,倒是有些麻煩。
此時雪初凝也敏銳感知到了附近的異常,抬眸望過去,卻見宴清霜停住了腳步,低聲對她道:「今日不宜露面,不如先尋一家客棧落腳。明日集市散去,守備也會減弱許多,到時再見機行事。」
雖說那幾個墨宗弟子不足為懼,但保險起見,還是應當避一避,免得在此時與之起了衝突,將言君殊也引了來。
對付他倒是輕而易舉,只墨宗人數較眾,終歸是有些麻煩,大可不必因為這些無關之人,耽誤了正事。
宴清霜心裡思索著這些緣由,並未明說,雪初凝卻好似瞭然了一切,終於側目看向他。
「行啊。」她應了一聲,四下環視一圈,抬手指向後方不遠處一家較為低調的客棧,「就剛才那家罷。」
說罷,也不等宴清霜同意,便帶著柳息朝那處走去。
春溪鎮的規模,已堪堪算得上一座小城池。
故此,鎮上的客棧也多些,單是最繁華的登雲大道附近,便已開了三家。
因著廟會之故,多有如他們這樣的外鄉人前來,擠得附近幾家客棧人滿為患。
雪初凝隨手一挑,便挑中了尚有空房的一家。
偏偏這家客棧的地段也不差,門外的裝潢的確素淨了些,但也別有雅韻,在如此鼎盛之日竟還能多出許多客房,著實有些奇怪。
雪初凝原以為是自己運氣不錯,直到那腆著大肚腩的中年胖掌柜給出了價目,她才終於明白過來。
同樣是上房,這胖掌柜的要價,足足比別家高出了十倍!
酒水菜餚分明稀鬆尋常,卻是連普通商賈也用不起的價格,更別說財力遠不如商人的平頭百姓了。
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客舍自是不會像別家一樣緊缺。
坐地起價,這簡直就是家黑店!
雪初凝暗自腹誹,本不想慣著這樣的奸商,正欲開口時,卻見宴清霜已然取了一隻錢袋擱在櫃檯上。
胖掌柜素日裡接待的都是貴客,雖然愛財,但也十分體面有禮。
他瞥一眼那看起來就沉甸甸的錢袋子,立馬不為所動地移開目光,而後恭敬打量著他們,視線在柳息身上停留了幾個來回,暗自一琢磨,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三位客官,敢問,是要兩間房,還是一間房?」
雪初凝一聽這話,便猜到這掌柜的許是將柳息錯當成了女子。
畢竟他現下穿著一身女裝,除了個頭高了些,倒是比尋常女子還要靚麗三分,也難怪這掌柜眼拙,沒能認出來。
饒是如此,他們分明是三個人,合該要三間房才是。
就算柳息當真是女子,她們兩個「女子」同住一間,倒也說得過去。
可這三人同住一間,又算怎麼回事?
這胖掌柜怕不是將她與柳息,都誤認成了宴清霜的家眷。
雪初凝一陣無語,十分嫌棄。
便聽那胖掌柜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客官放心,咱們這兒的客舍足夠大,所有物品一應俱全,保准您滿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