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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柳息機靈, 當即便知是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告饒:「不是,不是!只您幾位都是仙門中人, 小生一介凡夫,只怕自己眼拙,沒能瞧出其中玄機,誤將哪位仙子錯當成了小狸奴。」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著雪初凝的臉色, 又瞥向一旁仍在撒嬌賣俏的狸花貓。
「它是小生回來時在路邊撿到的, 小生見它流落在外,又骨瘦嶙峋的,許是吃了不少苦,便想著給它一個安置之所。阿凝姑娘若是不喜歡, 小生這就將它帶回房裡, 絕不讓它再打擾姑娘!」
說罷,他當真走到宴清霜身邊作了一揖, 彎下腰打算重新抱起那隻狸花貓。
但那小狸花一反方才的溫順模樣, 突然對他齜牙又奓毛。
分明瘦得皮包骨, 力氣卻是分毫不減,一爪子拍過去, 他那比尋常婦人還要白淨的手背上,立時多了幾道血痕。
柳息「嘶」的一聲收回手,「這、唉……」
他為難地回頭去看雪初凝。
可雪初凝又能有什麼辦法。
有些人的身上天生便帶有一種氣場,這種氣場溫和而美好,能輕易讓生靈感到安心適意,從而下意識地想要靠近。
她知道,宴清霜便是這樣的人。
雖說靈貓與凡貓生來雲泥之別,但若從鴻蒙之初算起,這二者之間也算同根同源。
即便靈貓的一些天性,早已隨著漫長歲月的演化和己身修煉而改變。
但其中更多的反而會沉澱下來,融進血液,刻入骨子裡,哪怕得道飛升也無法泯滅。
譬如對這種氣場的感知。
故而從一開始,宴清霜於她而言,便是忍不住靠近的存在。
眼前的小狸花不過是只尋常貓兒,面對這樣難以抗拒的吸引,自是把持不住。
可雪初凝一想到當初的自己也是這般情不自禁,本就煩亂的心情頓時更加不可收拾。
但她畢竟也已活了三百多歲,犯不著同一隻再尋常不過的狸花貓計較。
再者說,她氣的是宴清霜,跟這靈智未開的小東西本也沒什麼關係。
「算了算了。」
雪初凝不耐地沖書生擺擺手,「剛撿回來,還都認不得你呢,你動它做什麼?」
她緩了緩語氣,又道:「你去後廚看看,有沒有什麼它能吃的。又不是那個假正經,兩手空空的,這會兒誰會跟你走?」
「阿凝姑娘說得是,都怪小生愚鈍。」
柳息恍然地一拍腦門,立馬小跑著往後廚去了。
雪初凝方才那話故意說得大聲,可宴清霜依舊無動於衷。
「浮衣,我送你回去。」
她心下一惱,重重哼了一聲,挽住月浮衣的胳膊便將人往外面扯。
月浮衣本是個裙裾不動釵墜不晃的端莊儀態,這下未及反應,險些被她扯得一個踉蹌,也顧不得再同宴清霜告辭,趕忙跟上她的步子。
然今日的客棧熱鬧得有些過頭,想要出門著實不易。
雪初凝剛剛支走了柳書生,還未邁出門檻,便又在來往不斷的儒生堆里,迎面碰見了另一位熟人。
言君同今日亦是只身前來,並未帶任何隨從。
雪初凝瞧見他有些意外,她與言君同合計之事昨日便已談妥,那麼他此行的目的,多半是為了她身邊的這隻小兔子。
她這時仍未消氣,不大想回客棧,便與二人來到旁邊一處隱秘的巷子裡,隨手在身周套了個隔音結界。
一番交談之下,果然聽言君同說道:「月姑娘既然來了,便是不盡山莊的貴客,在下豈有怠慢之理。但她畢竟是神月宮的人,身份敏感。今日來往者眾多,她又獨身在外,若不能確保她的安全,在下心有不安。」
雪初凝此時才知,原來她昨日在不盡山莊鬧了一通之後,言君同聽了她的囑咐,擔心司予心懷不滿,反將怒氣報復在月浮衣身上,便私下替她換了一間獨立的院子。
而今早月浮衣來此,也正是這位言三公子親自相送。
這幾日接觸下來,雪初凝對這位言三公子的看法本就有所改觀,再加上他對月浮衣多有照拂,便也試著拿他當自己人看。
「此次仙緣大會規模不小,想必十分勞神,言三公子居然還能為了浮衣抽身來此,真是有心了。」
她笑著看了二人一眼,眼神玩味。
月浮衣自是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不禁臉上一熱,便借著衣袖遮掩在她手背上輕輕掐了一把。
言君同亦有些不大自然,趕忙拱手道:「都是應該的,本也已經答應了雪姑娘,自不能食言。何況仙緣大會有專門的弟子打理,我來此,也只是走個過場,擺擺身份罷了,算不得忙。」
雪初凝看得分明,這二人一個是言家的公子,一個是神月宮少主,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即便言君同當真是因為受她所託而特意關照,派幾個信得過的弟子護送便是,又何須親自前來。
可這二人看上去似乎還未戳破這層關係,她若再繼續調侃,便不大合適了。
「原是這樣啊……」雪初凝道,「不過,我只來了短短兩天,就欠了三公子兩個人情,昨日那份權且抵過,今日這份嘛,便先記下了。」
她笑起來,也學著言君同拱了拱手,「三公子日後若有需要,儘管吩咐便是。」
言君同見她口下留情,終於鬆了一口氣,「雪姑娘言重了,能結識二位少主,是在下之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