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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歸荑一臉坦然地看著他,仿佛其中沒有夾帶著任何私心。
目前,他們沒有任何能與西京基地相溝通的渠道,因此如果要詢問聯合政府或者其他幾國政府當年那些殘餘實驗材料的去向,唯有親自去一趟。
易北洲望向鎖住江歸荑一條手腕的鐐鏈,他對它的堅固程度十分放心。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從包里拿出了另一條如出一轍的鐐鏈,不顧江歸荑的抗拒,將她的另一側手腕拴在了另一側床頭。
隨後,他想了想,還是把原先被縛住的手腕那側的鐐鎖解開了,然後從包里拿出了各種餅乾、糖果之類的零食,放到她身邊。
緊接著,他揉了揉江歸荑因碰撞鎖鏈而發紅的手腕,溫柔地道:「往返不過半天而已,等我回來。」
在他做這些事的全程中,江歸荑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易北洲也不在意,他知道江歸荑心中必然對他禁錮她的的所作所為有怨懟,但他也知道,這是能保住她的唯一一條路了。
易北洲最後輕吻了一下江歸荑的額頭,眼中的情意仿佛能化為實質,隨後,他大步向外走去,輕輕關上了房門。
房間內重新變得一片安靜,仿佛從一開始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易北洲走的時候,在她的頭和腰後面都放了一個柔軟的抱枕,這是一個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讓她酸痛的腰腿不那麼難受了。
江歸荑仰頭望了望天花板,眼中情緒意味不明,幾秒後,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直到行駛聲音漸行漸遠,幾乎聽不到了,她才淡淡道:
「出來吧。」
幾秒後,幾條藤蔓狀的黑色觸手從被拉開一條縫的窗子中伸進來,隨後停頓了幾秒,那似乎是個不易察覺的猶豫,隨後已經伸進來的觸手將窗子往旁邊一推——
窗子瞬間大開!更多的觸手湧進了屋子。
眼看著她的臥房就要被密密麻麻的觸手全部填滿,江歸荑蹙了蹙眉頭道:「你別都進來。」
隨著她話音落下,觸手瞬間懸停在空中,還有數根粗壯的觸手正卡在窗子口處,一半的身子已經擠了進來,一半身子卻還在外面,一時竟不知要不要進來,觸手上原本邪惡的眼睛中閃動著迷茫的光。
與此同時,一道男聲響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江歸荑輕描淡寫道:「隱隱有種感覺罷了,在沒有想起來曾經的一切之前,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如今全都想起來了,我才意識到,這可能就和你們覺得我的身上有種吸引力的感覺差不多吧。」
哥哥沉默了幾秒,然後道:「那歸荑,你知道哥哥為什麼要來嗎?」
「我之前百般阻撓你知道這一切,但是你最終還是知道了,你後悔嗎?」他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嗓音滯澀如同刀割。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江歸荑輕輕地笑了。
「有什麼後悔的,我這條命本該在一年半前就結束了,苟活到現在,已經是莫大的幸運,還給那麼多無辜的人帶去了本來不應該由他們承受的苦難。」
「這不是你的錯……無論是你還是爸爸,都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更何況,就算沒有你,只要那截觸手還在世上,早晚有人會這樣做的,眾生畸變不出現在一年半前,也會發生在不遠的未來……」
「但無論如何,它確實是由我和爸爸的行為直接導致的,也應該由我們來承擔。」
哥哥遲疑不定地說:「你是不是已經猜到,真正解決這件事的辦法了?」
他足足等了幾秒後,江歸荑才說道:「易北洲認為,就算我真的能將全球的污染都吸收到我一人身上,這些污染遲早也會再次重新爆發開來,因此解決不了問題。」
「但是,他漏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只要這條邏輯鏈的最後一環被搭上,任何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那就是,死亡的變異種是不會再繼續散發污染的,除非有朝一日,它被再次嫁接到其他的生命體上。」
一片寂靜,屋內的空氣仿佛停止流動了,就連那些觸手都不再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了。
半晌,只聽江歸荑一字一頓道:「哥哥,這就是眾生畸變唯一的解決方案,對嗎?」
不知過了多久,哥哥帶著顫抖的聲音響起:「……你的猜測是對的,雖然由於你體內的細胞活性重新達到了均衡,因此幾乎不再往外散發更多的污染分子,甚至會回收一些……但即便如此,全球的污染都是由於你的某種磁場,只要你繼續存在,全球的污染就不會消失,那些能引起細胞活性上漲的污染就不會消失。」
命運終於塵埃落定,江歸荑輕輕閉上了眼。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可能是天塌了一般的消息,但到了這等關頭,江歸荑面上還是很平靜的。
不止如此,她的心底也沒有什麼受到重擊的感覺,只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大概是,過去的兩月時光太過平常而美好,美好到,早就在她的心底種下了疑慮的種子——
我真的有那麼幸運,末世開始後遇到的變異種只是讓我做了個似真似假的夢?
我真的有那麼幸運,能重新在茫茫人海中,與易北洲重逢?
原來,所有的幸運,所有的如同贈禮般的偶然,都早已被暗中標好了價格。(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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