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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北洲的車子停在了路邊,他正伸出一隻手貼在她的額頭上,眼中是真情實意的擔憂與心疼,口中說著:「怎麼額頭這麼燙?眼圈還紅了,像小貓似的……」
他打趣道:「怎麼了,做噩夢了?」
江歸荑凝視了他一會兒,很輕微地搖了搖頭。
她沒說出口的是,我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易北洲見她的目光中仍帶有驚惶,揉了揉她的頭,將披在她身上的空調被往上拽了拽,思索了片刻後,他慢慢低下了頭,想要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而,江歸荑偏了一下頭,避開了他的吻。
易北洲笑著問:「怎麼了?」
他的心情仍舊很好,大概是很少有這樣純粹的時光,只有他和江歸荑兩個人一起度過,無論是末世前末世後,這樣相互陪伴靜靜等待時間消逝的時光本身就很難得。
江歸荑再次搖了搖頭,聲音因很久沒喝水而有些嘶啞,道:「到哪裡了?」
易北洲啟動車子,一邊踩下油門,一邊說道:「不到五公里了,你甦醒得正是時候。」
可能是由於變異種也會東遷西徙,因此前往華清路的這一路上,變異種並沒有他們之前預想得那麼多,但即便如此,易北洲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與變異種進行搏殺後留下的累累傷痕,顯得有些狼狽。
但恰恰是在這一刻,江歸荑仿佛真的回到了當初被劫持的飛機上,第一眼看到他的心動。
年輕英俊的軍官外表冷漠,嘴角平直如一根線,眼神銳利逼人,但見到她的一瞬間,他眼中的千重冰封漸漸消融。
她注意到了他身上與人戰鬥留下的傷,甚至就連他的額角,也蹭上了一抹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敵人的,但這些傷痕並不讓他顯得狼狽,而是如同勳章般,記錄著描摹著那些勇敢的歲月。
短短几分鐘後,「華夏生命科學研究所」的牌子就已近在眼前。
一年半的風吹雨打和無人修繕讓這家曾經的頂尖研究院的外表看起來異常陳舊。但即便如此,當江歸荑看到它的一瞬間,她仿佛能回想起在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幕幕——
是這裡,培養起了她對生物的最原始的興趣,帶來了一系列的企盼和期待;
也是這裡,在童年和少年時期讓她恨之入骨,因為認為它奪走了父親;
也是這裡,帶給了她最後的沉重一擊,像是命運的無情嘲諷。
不知不覺間,車子停下了,易北洲先下了車,隨後打開了她這一側的車門,伸出了手欲接她下來。
江歸荑靜靜地注視著易北洲,卻並未將自己的手搭在那隻懸在半空中的手上。
這一瞬間,她的眼中簡直難以言描,很難說其中是悲傷,還是其他的一些東西。
易北洲只聽見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進不進去其實都無所謂了,因為那些人沒有說錯,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易北洲眼裡的光倏忽就變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揭開一切!
第87章
——「你想拯救我,還是全人類?」——
在江歸荑說出口的一瞬間, 起初,易北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眼中的驚愕之色絲毫沒有遮掩,他匆忙說道:「即使真的是你的父親做的, 那也與你無關……」
「不,可這一切就是與我有關的。」
她微微一笑, 儘管眼底沒有半分笑意,輕悠悠說道:「我都想起來了。」
「還記得那隻困住我的變異種嗎?我曾告訴你, 他是我哥哥。」
易北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在江歸荑看不見的角落,他攥緊了手。
一陣陣疾風從這一坐一站的二人之間穿梭而過,仿佛標誌著最後時刻來臨前的震盪不安。
在猛烈的風聲中, 易北洲聽見江歸荑一字一頓地說道:「上次我沒告訴你的是,他很快就會撤去在我身上的影響, 可能是幾天,也可能是一個月,待影響完全撤去,我就會想起曾經的一切。」
易北洲的眼中浮現出一絲驚懼, 看樣子他很想制止住江歸荑, 讓她不要再說了。
但這一切終究只是徒勞。
「我終於明白, 為什麼我哥哥不願意讓我想起從前的一切, 以及, 希望我離開所有的人,無論是愛我, 還是恨我的人……」
最後一句話她放得很輕, 尾音如蜻蜓點水, 眨眼間就在呼呼的風聲中消散了。
「那你要……告訴我嗎?」
再開口時, 易北洲聲音喑啞,但問出口的下一刻,他就後悔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得到肯定的答案還是否定的答案。
江歸荑沒有回答,她的目光注視著那座已經廢棄的研究所大樓,眼中神色難辨,半晌她笑著道:「既然來了,怎麼能不進去看看呢,走吧。」
易北洲瞬間明了了她未出口的答案。
掛著「華夏生命科學研究所」牌子的大門依舊是非常氣派的,但走進研究所的大門,曾經被各種專家學者造訪過的實驗室和研討室都被一層厚厚的灰塵所覆蓋,揭露了這裡已經太久無人到來的事實。
江歸荑並沒有理會這些灰塵味道,看向這些熟悉的設施,她的眼中甚至有一些懷念。
電梯已經因為停止供電不再工作了,因此江歸荑和易北洲走了樓梯,通往江知秋的辦公室。
「在我小的時候,我覺得這裡簡直是夢寐以求的天堂。我喜歡這裡的研究員叔叔阿姨們,他們溫柔又和善;我喜歡觀看他們做實驗,雖然看不懂,但是小時候的我會盯得津津有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