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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宸淵改道了。
身後的眾人被他這動作搞得不明所以,連忙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寧宸淵就這樣站在樹下,看著一步步靠近的身影,真覺得一切簡直鬼使神差的叫人感到懼怕!
他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何停下,或許某種力量跨越了千年,而對方真能感知召喚一樣。
但這一切都是駁論,讓自己能夠來到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生死不明的雲飛燕而已。
不管怎樣,萬幸的是當時他的確停下了。
寧宸淵看不到自己千年後的虛影,畢竟當時他本來就不在那裡。
即使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站著,兩人間的時光也是錯位的。
樹下,是一個重傷的小姑娘倒在血泊中。
不過豆蔻的年華已然沒有了生氣。
寧宸淵不知是什麼東西在召喚自己,他拉動韁繩,黃驃馬緩步走到屍體的跟前。
他的表情有些冷漠,更多的是一種悲天憫人的哀傷。
當初,他也是從屍體堆里爬出來的。只是萬幸被師尊撿了回去,衣食無憂的長大。比起眼前的小姑娘,他幸運太多了。
好好的年紀,真是可惜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自己,寧宸淵心中燃起了一絲期望。
對!回憶中的畫面越發清晰,當初他就是這麼望著雲飛燕的!
「姚問卿!你快醒醒!姚問卿!」
寧宸淵跪在雲飛燕的身旁,不停的叫著她的名字。他知道對方聽不見,可他卻像個傻子一樣,還是這麼做了。
奇蹟果然跟當初一樣發生了。
雲飛燕艱難的睜開眼,氣若遊絲的張了張嘴,滿是血污的手從屍堆里朝他伸了伸,似乎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聲音明明沒有發出,可寧宸淵看著那翕張的唇似乎能聽見她在說什麼。
救救我……救救我……
「何事?」
一道聲音由遠及近,馬蹄踏過滿地芒草,踱著步子來到寧宸淵的身旁。
一騎雪色銀裝素裹,通體沒有半根雜毛,伏著一襲碧縹色青衣的佳人。
照夜玉獅子打了個響鼻,一串串銅鈴隨著它的動作發出悅耳的聲響。
【輕紗薄翼紫藤蘿,不及青衣寒月中。】
離教聖女素問一直都是一身青衣,寧宸淵也從未見過誰能將一襲冷傲的顏色,穿出這樣仙姿卓然的效果。
沒有正綠的耀眼,縹碧成玉,蜿蜒成詩,湖水一般令人心安。
如飄忽不定的雨,和稍縱即逝的霧,是懷玉之色,潤澤又溫和。
碧,石之青美者。
寧宸淵腰間那抹翠色的玉佩,是年初太宗於寧宸淵及冠之禮的御賜之物。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
寧宸淵性子太過孤傲,太宗愛才。他希望寧宸淵如此玉一般,恭敬平和、溫潤悠遠。
說來逾越,對於御賜之物旁人都是萬般小心,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的放入佛堂供奉,而寧宸淵不然。
當他跪地叩首欣喜的接過玉佩後,便請旨問了一句:能否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諱?
師尊李淳風聞言,立馬嚴厲呵斥。這般放肆當真是不怕掉腦袋的罪麼!
太宗雖然深感意外,卻揚了揚手阻止,遂問之何故。
寧宸淵答曰,若遇心儀女子,欲將之做定情信物,「日月為證,天地為鑑」。
太宗龍顏大悅,准了他的請旨,並命宮中巧匠改之。
之後,這枚玉佩就一直被寧宸淵配在腰上。
美玉通體碧綠,正面是龍紋交纏著的八卦樣式,而在它背面光潔的玉身上,剛勁有力的刻著三個字——寧宸淵。
寧宸淵喜歡玉的溫潤。
只是他從來不知,素問喜歡青衣只是因為他喜歡玉石,想讓對方多看自己一眼罷了。
「你想救她?」
瞥見寧宸淵眼底的憐惜,素問眸子微顫,聲音依舊冷漠如初。
寧宸淵未答,翻身下馬走近了些。
那小姑娘似乎想要說什麼,可她已至彌留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寧宸淵伸出手,似乎想替對方擦擦臉頰上的血污,可最終還是停住了。
「我救不了她。」
寧宸淵不是神,他悲天憫人之後,更多是作為人類的無可奈何。
失血過多,傷及臟腑。若說這是個死人,也不為過。
現在的她,不過全憑將死前那口怨氣吊著命而已。
白煞是怨毒,能撐這麼久也因為女孩心中那股不甘的執念。
她一直在等一個人來救她,一直在等,一直不願放棄。
她等來了寧宸淵,而他也想要救她。
只可惜……
無能為力。
從寧宸淵的眼中,雲飛燕看到了愛莫能助的悲慟。
那一眼,如殤。
可她不想死,這人是她最後最後的希望!
臨死之人眼中的渴望有多炙熱,寧宸淵不知道。
只是這樣的目光打在他的眼裡,仿佛烙鐵重重砸在他的心臟上,揪心的同時還伴隨著劇痛,絕望的情緒涌了上來,瞬間充斥著他每一個毛孔。
寧宸淵不敢去看,甚至他在害怕。他不懂自己為何要來到女孩的身前,若是沒看見他明明可以當作不知道!
寧宸淵直起身,白衣扶風,不染一絲塵埃。
竹紋衣袖翻動,似落葉踏雪。<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