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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木:「沒有署名嗎?」
老徐搖頭。
「我有位朋友認得楚字。」
「早年鏢局那個呂照?」
江一木應了一聲。
「改天你可以請他過來看看,沒問題的,反正就是一片絹帛,也不是什麼寶貝。不過呢,我喊你過來,想請你看的不是這個。」
老徐咂了咂嘴,似是想要說什麼,但又有些顧忌,躊躇如何開口。
江一木:「但說無妨。」
老徐這才緩緩說道:「這片絹帛當年是我親自裝裱的,所以絹帛的兩面我都看過,這張絹帛的背面是……哎,要不你還是親自看看吧……」老徐摳了摳地板,一拍屁股起身,「我去拿揭裱的工具,你先去我屋休息會兒,好了我喊你。」
老徐嫌江一木在旁邊礙事,趕他去到自己房間休息。江一木哪裡睡得著,於是又回到樹下打坐。
少南和少昂在一旁練功,時不時發出哼哼哈哈的聲音。
一陣風吹來,院子裡的果樹沙沙作響。秋天真的來了,老徐種的梨子和石榴都結果了。
起初,書房裡還有窸窸窣窣的刮刀聲,漸漸的,那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了。
江一木深吸一口氣,起身回到書房。
老徐坐在地上睡著了,面前擺著從捲軸上揭下的絹帛。
江一木在絹帛前蹲下。
這時,一束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欞照了進來,絹帛上的畫像,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墜入一片光耀之中。
絹帛上畫著一位小娘子,手執一把短刀,昂然挺立,意氣風發的模樣。
畫像因年代久遠,色彩幾乎褪盡,但仍能看出小娘子一身紅衣,刀身上勾了赤蓮的紋路。
畫像中的女子正是孟渡,而她手中握著的是——
江一木摸了摸腰間,正是自己的這把短刀。
老徐猝然驚醒,望見江一木蹲在絹帛前,凝神望著絹帛上的畫像。
「你、你,……你都看到了。」
「嗯。」江一木看向老徐,「這是怎麼回事?」
老徐坐直了身,重重吁了一口氣,道:「我很小的時候,聽曾祖父講過一個故事,關於這幅畫的故事,我曾祖父也是從同僚那聽來的。我現在講給你聽,但你不必太當真。」
江一木平靜道:「好。」
「曾祖父說,畫上的娘子,是陰曹地府、孟婆手下的鬼差。孟婆掌管地府十殿的醧忘台,凡是轉世投胎者,皆要押至此處,飲過忘魂湯,步上輪迴路。然而俑術的盛行,使得大批魂魄被封鎖在活人俑中,不得轉世。孟婆將此事上報,得來轉輪王四個字的回話:以俑克俑。於是孟婆依照自己的模樣捏出一個陶人,凡是留滯在陽間的亡靈,穿過陶人之身便可引渡黃泉。陶人行走凡間,以魂魄之氣反哺,得以維持陽間的肉身。」
老徐這一番講完,屋中沉寂了許久。
不知不覺,陽光遷移了位置,絹帛被一爿陰影遮蔽。
江一木拔出短刀,放在身前的地上,說:「原來這把刀是她的。」江一木抬眸望向老徐,「你一直都知道?」
老徐如實道:「我也是那天在巷子裡見到孟娘子,聯繫到這張絹帛上的畫像,才想起來。」
「孟婆的手下,引渡魂魄。」江一木低吟道,「孟渡,孟渡,原來是這個意思。」
江一木默念她的名字,念著念著,竟笑了。
他不由得想起放水燈時,孟渡在他所願的「天下安平」下面,寫了四個字——眾生普渡。
江一木自嘲的笑笑。他的天下安平,不過是一位郎中對所醫治百姓的祈願;而孟娘子的眾生普渡,才是真正無我的大願。
老徐站起身,拍拍江一木的肩膀:「故事而已,何必如此較真。人的一生本就苦短,能相伴一時是緣分,若能相伴一世那是造化。她如今在你身邊,既然喜歡,就好好珍惜,剩下的天定之事,想多了不是庸人自擾嗎?」
***
孟渡昏睡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才醒來。
窗簾留著一道縫隙,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外邊的天空,一點,一點的黑了。
孟渡回想著先前的事。
她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
江一木坐在她的床邊,手中握著一隻葫蘆,孟渡認得那隻葫蘆,那是老徐用來裝朝日泉水的。他身側的地上放著一枚銅板,是他們在巷子裡初見時,用來封印魂罐的三眼貔貅鎮魂符。
孟渡抬起左手,在黑暗中握了握。
江郎中先前……似乎握住了她的手,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像燭火一般炙熱。
這些場景在腦海中漂泊,好似一場夢。
她仿佛坐在一葉沒有船槳的小舟上,明知渡口深藏霧靄之中,卻無處找尋,也無法抵達。
孟渡坐起身,走向門口。
門邊候著兩位婢女,是雲溪山舍的掌柜派來的。
孟渡問她們:「青晝回來了嗎?」
兩位婢女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位答道:「回大人,還沒有。」
「你們去告訴掌柜,我已經沒事了,我回臨江軒了,謝謝他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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