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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炎背著一簍子菜,臉蛋紅撲撲的,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江大人!孟大人!」子炎小跑著上前,將錢袋還給江一木。
江一木掂量掂量錢袋,問:「怎麼還剩下這麼多?你沒給自己買東西?」
子炎搖搖頭:「我今天已經很高興了,不需要再買東西了。」
「哦?什麼事情這麼高興?」江一木笑著看他。
子炎兩眼放光,激動的說:「我今天交了個朋友。他叫阿軼,住在劉府上,是劉府小公子的伴讀。阿軼說他很小的時候就被人販子拐走了,前陣子是禾木茶館的禾老闆救下了他和他的同伴,後來劉府收留了他。」子炎看向江一木,「江大人,禾木茶館的禾老闆是不是你哥哥呀?」
江一木眼中含笑,嗯了一聲。
子炎笑出了兩個酒窩:「阿軼說禾老闆和劉府的劉公子都是很善良的人。」子炎看看江一木,又看看孟渡,笑著說,「我覺得我的江大人和孟大人也是最善良的人。」
這時,府門被猛地推開,杜仲出現在門口,急道:「少爺,劉外公快不行了,請您趕緊去一趟!」
第58章
這是孟渡第二次來劉府, 卻和上回熱熱鬧鬧的氛圍大相逕庭。
劉府上下一片死寂,從踏入府門起一直到劉硯舟的臥房門口, 沒有一人開口說過一句話,就連腳步聲也輕得幾不可聞。
江一木深吸一口氣,走進屋內。
幾天前,他來府上見過劉硯舟,那時老人雖有些神志不清,但能吃能睡,也能說話。
這才幾日不見, 劉硯舟竟好似一夜之間老去了十年,兩眼凹陷,氣息奄奄。
江一木啞聲問劉亮平:「這幾日為何不叫我?」
劉亮平合上眼搖了搖頭:「外公清醒時說,他這副模樣,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說著, 聲音中帶了些哽咽,「外公說他過幾日就好了……就跟從前生病一樣……」
江一木知道劉亮平是最難過的人,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江一木在劉硯舟的床頭坐下, 指尖輕輕搭上老人的手腕,說道:「外公,我來了。」
「外公,我是江一木。」
老人緩緩睜開眼,目光渾濁而呆滯。
江一木感到胸口一窒, 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
脈象微弱, 元氣衰竭。
已經無力回天了。
江一木低下頭,不敢直視老人的眼睛。
十年前阿禾一場大難, 陰差陽錯結交了劉府,也是在那之後, 江一木才知道當年正是劉亮平的父親將襁褓中的自己送去的鏢局。
後來,阿禾在東市開茶館,將年少的自己帶進城中,那時他一邊幫劉府走鏢,一邊和劉亮平一道在劉府的私塾念書。劉父發現他對醫學和道學感興趣,就搜羅來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供他閱讀,還時不時請一些這方面的先生為他授課。劉母性格孤僻,唯獨愛琴,見他有天賦,歡喜得不得了,不惜賜教,他唯一能回饋的,只有得空的時候陪劉母彈一會兒琴……
劉硯舟是劉府當家的,公務繁忙,很少露面。可是江一木知道,劉府如此善待自己,是劉硯舟默許和支持的。
劉府待他有養育之恩,可他回饋了什麼?
劉父去世了,劉母也跟著走了,現如今劉外公也要走了。
而他身為郎中,卻什麼忙也沒有幫上。
江一木痛苦的合上眼,眼睫微顫:「晚輩來晚了……晚輩有罪……」
劉府上下,所有人都沉浸在無盡的哀慟中。
孟渡默默離開了劉硯舟的房門口。
劉硯舟的窗外種著一棵黃楊,黃楊細瘦,卻已上了年紀。晚秋時節,葉仍綠著。
劉硯舟站在窗前,陽光將他蒼白的頭髮、眉睫勾成金色。
劉硯舟微微笑著說:「這棵樹是我女兒出嫁時種下的,如今也有三十餘年了。那時人們笑話我招了個贅婿,只有我知道那小子實在。」劉硯舟輕輕嘆了口氣,「可惜了啊,白發人送黑髮人。如今,我終於可以隨他們去了。」
劉硯舟的魂魄半虛半實,透著青光。只有修道之人,或是終身行善之人,才會有這樣清透渾潤的魂魄。
劉硯舟的身後,江一木低垂著頭,將劉硯舟的手背抵在額心,孟渡感到心也跟著千瘡百孔的痛著。
因這樣的魂魄不屬陰,江一木此時啟開天眼,也未必能夠看見。
孟渡對劉硯舟說:「你還不能走。」
劉硯舟靜靜地望著她。
孟渡說:「一扇窗是攔不住魂魄的,你滯留於此,是還有心愿未了?」
劉硯舟苦笑道:「可我自己都不記得那心愿是什麼了。」
孟渡輕聲道:「沒關係,我會幫你。我渡一些魂氣予你,讓你短暫回魂。人在迴光返照之時,往往能記起許多事情。」
劉硯舟凝視著她,問:「你不是徐道士的侄女,你是……」
孟渡斂目搖了搖頭:「一介鬼差,不重要。」
屋內,江一木搭脈的指尖忽然顫動。
他一凜,抬起頭。
劉硯舟竟望著自己,不同於方才的呆滯,他的眼神里有光。
劉硯舟溫和的念道:「好孩子,你來了。」
因許久沒有說話,老人的嗓音沙啞而怪異,然而足以讓劉亮平淚如泉湧,激動的站起身道:「外公說話了,外公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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