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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盤溪坐在桃花樹下,古琴就橫在膝上。風卷了桃花花瓣紛紛揚揚落下,那點點斑駁的紅色落滿了他的衣襟,仿佛也給那清泠泠的琴音染上了一層緋紅色。
見到她前來,他微微抬眸,按弦的手卻未曾停住。
她並未做聲,只是沉默著站在一側,安靜地聽著那古琴的錚錚清吟。
此時方才發覺,這琴聲的古樸清雅里,竟然也藏著一種淡淡的殺氣。那殺氣灌進耳中,使得她有種拔劍而起的衝動。
琴聲初時極沉靜,後來卻變得越來越激烈。仿佛驚濤拍岸千層雪,仿佛密雨斜侵薜荔牆。她聽了一會兒,忽地俯下身子,劍起一根桃枝。
桃枝緩緩遞出,如長劍一般,用不同的方式,劃出同樣一個符文。
其中的大多數符文沒能引動任何風波,唯有最後一個,符文收筆時,忽然有雷光自九天射落,轟然劈到了琴弦上,將白袍公子身前的古琴劈得焦黑。
就是它!
她大喜,忙收攝心思,卻正府上白袍公子含笑的桃花眸。
第四十一章 恩怨俱了
琴聲驟然停住,白袍公子雍容笑了笑,贊道:「江姑娘好身手!」
她將手裡的桃枝扔在一邊,垂眸說:「卻是可惜了太子殿下的一張好琴!」
「哦?江蘺,你何時識破了孤的身份?」白袍公子微微揚眉,看上去,並不覺得如何意外。
「回到江家之後!」她沉靜地說:「當今朝野中,敢在雲王殿下面前搶人的,除了當今陛下,便唯有太子殿下一人而已。恰好,雲王看上了江蘺的容色,而太子殿下又剛好與雲王勢不兩立。」拋卻了人心裡的軟弱,捨棄了心中一點感恩的時候,她忽然間就把這利益糾葛下的紛紜看了個清楚。眼前的人施恩與她,目的便是用了以她為棋,對付政敵雲王罷了。
「既然明白孤對你不懷好意,為什麼還要回來呢?」白袍公子微微嘆道:「你不笨,本不必自投羅網。」
「殿下有恩於小女,若是不能償還此恩,小女心中有愧!」她目光堅定地說:「不知太子殿下想要小女做什麼?」
白袍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深了深:「哦?孤若是要雲王的命呢?」
「江蘺自當竭盡全力!」她停了停,又說:「只是,此事之後,小女父母那裡,還請殿下好生照顧!」
「好!」白袍男子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焦黑色的琴灰,一雙桃花瞳里泛起惑人的清波,他定定瞧著她,說:「你若是能全身而退,我也可以許你一段蒹葭情深!其實,你心裡也是中意我的,是不是?」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殿下好意,小女心領!」
白袍男子不解:「江蘺,你為什麼不願意點頭呢?你的心裡,明明就是念著我的,那眼神騙不了人!若非如此,你也斷然不肯回來報什麼救命之恩,是不是?」
她微微垂眸,落在方才執劍的右手上,輕聲說:「總有一日,江蘺會忘了這些。」
這樣一個俊秀清逸,尊貴溫雅的人,又對她有過救命之恩,她的心中如何不會泛起漣漪?即便是現在,明知道他對她只有滿心的利用,她照樣生不出恨意來。
可是,她願意報恩,並不意味著,她願意被這無果的情思困住一生。
所以,總有一日,她會還完這一段恩情,會忘記這三寸情思。
白袍男子深深看著她,好久沒有說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勞煩殿下用江蘺一程,去一個能見到雲王的地方!」
白袍男子緩緩點了點頭:「好,不過,你若是改了主意,我這裡隨時歡迎之至。」
她輕輕點頭,又坐上了來時的馬車。在一片顛簸聲中,來到了一條寂寥無人的長巷。她跳下馬車,卻見夜色已深,天上的寒星初初露面,灑遍了沉沉長空。
「這裡是雲王一處外室的所在,每個月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帶著侍衛來這裡過夜。」車夫低聲說:「他的身邊有四五個護衛,小院裡有四個護院,四個婢女,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花魁。這次的事情務必做得乾淨利落,不能留下一點兒痕跡。」
「明白了!」她無聲點頭,轉頭說道:「你先回去吧,等你們離開一個時辰後,我再動手。」如此,這一輛馬車來到這裡的時候,雲王還活得好好的。日後有人查問起此事,不至於生出疑問來。
車夫點了點頭,馬車在一片顛簸聲里離開。她走到巷子口,縮在矮牆下的陰影里,背靠著冰涼的石磚牆面,半仰著頭,看著天空上的點點疏星。
此夜無月,星空便顯得格外璀璨。那長長的天河拖著尾巴搖曳,縷縷暗雲如輕霧,從那河面上飄過。她默默計算著時間,右手緊扣著長劍,任那如暗夜的涼意漫進皮肉和骨骼之間,直到大半個時辰之後,她現出身來,推開門,踏進這幽冷的庭院。
「什麼人?」一聲低喝從朱門的一側傳來。她一言未發,手中長劍出鞘,劍光如紫月,倏然間划過來人的咽喉。
此夜星光漫漫,她仗劍獨行,自門口一路走到房門前。一劍劈開了木門,大步走入內。房間裡春色正濃,重重的幛幔里,映出兩個模糊的人影。
她挑開了幛幔,從容將那曾見過一面的雲王斬殺於劍下,目光幽冷的看向那女子。「想活命的話,便隨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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