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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
江蘭迅速把診斷報告揉了,扔進垃圾桶里。
她將江知行擁入懷,摸著他的腦袋,「別瞎想成不?媽媽哪兒捨得死啊,媽媽還要陪著知行長大,陪著你變老呢。」
第五十五章
「可是她騙我。」
江知行垂下眼, 聲音在夜晚裡顯得悠遠悵然,「媽媽居然也會說謊。」
有人說,親人的離世不是一場暴雨, 而是一生的潮濕。
時至今日,江知行覺得自己依舊沒有走出那片泥濘,潮濕的雨道。
他至今清楚地記得, 十六年前那天, 他放學回家, 媽媽並不在家。
他在家裡等了很久, 等到天都黑了, 媽媽還沒回來。
後來他才知道,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江蘭在即將拆除的前公司樓頂跳樓自殺了。
江知行那時候十歲, 對生死已經有了基本概念。
他痛苦又震驚,不知道媽媽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即便是生了重病, 也不需要採取這麼慘烈的方式結束生命才對。
他聽著左鄰右舍感嘆、議論她的懦弱無能,想反駁媽媽不是這樣的人,卻沒有任何能說出口的理由。
可他還是不覺得媽媽是失去理智, 崩潰下採取的衝動自殺。
因為她甚至為自己安排好了未來。
她從前最好的朋友在事故沒兩天後就及時趕來, 幫忙料理了後事, 還收養了江知行。
養母和養父對他很好,沒有讓他改名,沒有強制改口, 也沒有強迫他按照他們想要的人生方向生長。
等江知行長到十六歲時,在生日那天, 他收到了養母給自己的兩封信。
「以前覺得你還小, 所以沒想告訴你。但是你現在長大了,從法律上講, 十六歲是都得自己承擔責任的年紀了,所以這一切,我們覺得也有必要告訴你真相。」
養母語氣溫柔,掩蓋著壓抑的悲傷,「這是你媽媽生前留給你的。你先考慮好,要不要打開看。」
江知行幾乎沒有猶豫,就打開了信。
第一封信像是一封複印件,闡述了江蘭死前那段時間的所有心路歷程,以及真相披露。
江蘭一開始當然不想死。
她還有兒子要養大,她的生命才剛開始三分之一,不想就這麼輕易地凋零。
於是她去向前公司聲討自己的工資,又想辦法找到有關部門,想要回自己的賠償款。有了這筆錢,她再找人借一點,至少有個治病的保障。
但她奔波許久,依舊兩頭空空。
土地被強制徵收,企業被定性,老闆也被以莫名其妙地理由查了,拿不出一分錢。
而上訪得到的回復,是說她之前所工作的地方本就不正規,無法得到相應賠償。
不正規?
江蘭都在這工作十年了,還能不了解嗎?
這分明只是想趕人的藉口!!
在維權的路上,江蘭聽到了無數人的規勸。
「別爭啦,不會給你的。」
「這片地早被賣給人家了,流程正規合同齊全,你再來也不會有用的。」
「認命吧,咱們爭不過的。」
「咱們是什麼人啊,斗得過人家嗎?」
失業的不止她一個,家裡困難的也不止她一個。
數百個家庭遭受風險,上千名勞動者流離失所,江蘭在這個過程中遇見了很多和她一樣的人。
時代的洪流里,每個人都是一粒被衝來衝去的沙,渺小得無能為力。
在奔波的過程中,她的身體每況愈下,被醫生一遍遍提醒,再不接受治療就晚了。
晚了也沒辦法啊。
江蘭無奈地想,她沒有錢治啊。
在維權的過程中,江蘭漸漸知道了這一場變故的緣由,也了解到了自己對面的是怎麼樣的對手。
這些無恥之徒,為了一己私利,犧牲了上千人,將他們推到了火坑裡去。
得知真相,很多人迫於壓力,放棄了。
可江蘭想,自己都要死了,難道還怕他們嗎?
她繼續上訪,甚至直接找上了鍾氏集團質問。
當時事業才起步的鍾董事長,好好地接待了她,甚至滿口答應她會給賠償的要求。
只是每隔幾天,他那邊就翻臉了,說是將他們的談話錄音了,掌握了江蘭敲詐勒索的證據。如果她還要糾纏下去,他們會直接送她去吃牢飯,到時候不僅她有案底,她的孩子也同樣會有。
江蘭不怕死。
但她還真怕江知行的未來,因為她而毀了。
彼時病情逐漸發展至晚期,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支撐不住,頭上又懸著鍾家給自己的達摩克里斯之劍的江蘭走投無路,選擇了一條最魚死網破的做法。
她沒有證據,只有自己的一條命。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死化成證據,去做點什麼,希望看到這封遺書的人,能夠因為她的死而震動,徹查鍾氏集團及其背後勢力。
「但是最終,你媽媽還是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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