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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喋喋不休,說起夫妻相處時的溫情與趣事。
小黃狗很安靜,伏臥在老人腳邊,崇拜且乖巧地仰望主人——小狗永遠是最耐心,最忠實的聽眾。
老人笑著揉揉它的腦袋。
將滅的燈燭與忠誠可靠的守護,這一幕格外和諧。
老人想起身,枯柴般的手臂往地上一撐,突如其來的刺痛讓他皺起眉,神情痛楚難捱。
邢則察覺不對勁,看看上面斜坡猜測:“估計是沒看清路,從上面摔下來時受傷了。”
“叫救護車吧?”吃過教訓,辛怡沒敢上前攙扶,果斷選擇撥打救護電話。
邢則近身檢查,老人腳踝腫脹,骨折可能性很大,正確處理方法就是等專業醫護,擅自移動只會加重傷情。
老人除了疼以外,精神尚可,對著兩個年輕人,聊興大起,話題主要圍繞自家老伴,說是晚上要出門去給她買宵夜。
辛怡沒忍住規勸:“老人家,晚上還是不要出門的好,不安全。”
老人擺手時,邢則發現他手背上有一組號碼。
趁著老人同辛怡聊天,他嘗試撥號,對面很快接通,語氣很焦急。
經過了解才知道,老人患有阿爾茨海默病,俗稱的老年痴呆,晚上趁著家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他們一家人兵分幾路,也在到處找人,只是沒想到老人還沒來得及走出小區。
邢則報了個位置,對方家人很快找過來,救護車也恰好趕到。
急促閃爍的警報燈格外刺眼,習慣了黑暗環境,辛怡不適,側頭避了一下,頭轉回來卻發現邢則不在老位置,目光在空闊地帶睃望一圈,仔細看才發現,樹蔭下微微探出來個腳尖。
邢則清峻身影與蔭影相融,冷峻黑眸蘊轉著黯淡流光,乍一看,說實話,有點嚇人。
辛怡幾乎是一瞬間就與某些冷血動物聯繫到一起。
安置好老人,救護車遠去,老人女兒不忘感謝辛怡,語氣激動到近乎哽咽,“……多虧了你。”
辛怡不善於處理此類場面,側頭朝邢則所在方向求助。
就聽,陰翳枝葉下忽而傳來一聲低低嘆息,人走出來那一刻,老人女兒嚇得拊胸,一臉驚恐,“這裡怎麼還有個人,嚇我一跳。”
辛怡訕笑,“……他人比較怕羞。”
邢則嘴角輕微抽動,看向辛怡的眼神除無語之外還隱含控訴。
辛怡忍笑,不去看他,視線故意朝上飄。
老人女兒打量邢則,誇他:“小伙子雖然陰沉沉的,沒想到是個好人。”
察覺到邢則面色轉黑,辛怡硬鱉著的那口氣險些泄出嘴角。
避免邢則秋後算帳,辛怡不忘補充:“其實,他人最好了。”
最最最好。
出門夜遊順便做下一樁好事,辛怡心情輕鬆,晃著手,與邢則並行,不緊不慢朝家走。
“那位就是小黃的新主人,老人姓姜。小黃真的有靈性,幸好有它陪著,不至於讓他孤孤單單一個人。”
邢則避開燈光,身形徜徉在重重暗影下,如浸寒露的聲音質感偏冷,混在頭頂的沙沙聲里:“他不是又老伴嗎,怎麼會是一個人?”
老人炫耀自己有老伴時,可能是無意之舉,可邢則仍是嘗到挫敗滋味,現在仍耿耿在懷。
辛怡眺望星空,吐氣時帶出少許空落,“藍苒說是去世了,去世有幾年了,可是姜老先生好像忘記了。”
隔著重重樹影,邢則眉梢輕攢,腦中種種勸慰的話術已經成型:他想講述一場關於大象的葬禮。
大象腦部構造複雜,具有跟人類相同的鏡像神經元。而鏡像神經元是產生共情,擁有情緒的主因,共情能力並非人類專屬。至於存在的意義,感情於我們而言,是支配,是。生命總會迎來消亡,可深刻的感情卻可以在記憶中恆久,像不謝的春,像不眠的冬……
夜色恬謐身心輕暢,很適合進行一場富有深意的探討。
然而,下一秒,邢則肩膀多出一股柔韌力道。
辛怡拍拍他道:“你也彆氣餒,以後會有老伴的。”
邢則:“……”
將出口的話生生噎住,堵在喉嚨里,滾了幾滾。
氣氛扭轉,邢則反應一瞬,沒好氣地笑了,他磨了磨牙道:“我怎麼可能會輸。”
第二日一早再見面,他們盯著彼此眼下不可忽略的淡青色。
邢則眼梢唇角熨著一層淺表的笑,不達眼底,辛怡不適應,幾次轉頭看他,總以為自己做錯事。
“晚上沒睡好?”
邢則嘴角一扯,等得就是現在:“沒老伴,愁的。”
辛怡:“……”
還挺記仇。
辛怡將頭轉回擺正,嫣潤唇尾俏皮一抿。
邢則乜她:“你呢,也沒睡好?”
辛怡搪塞他:“換季的時候我就容易失眠。”她打了個哈欠,終止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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