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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著眼睛迷迷糊糊了半宿,心頭空蕩蕩的,不知是焦躁還是恐懼的情緒霸著識海。被夜風一拂,乾脆睜開了眼睛。
視線所及處,有另一雙沉靜的眼睛,淡若月魄。見醒來,他神情一斂,目光里揉了絲複雜神色。
被注視得面有微紅,喃喃道:「睡不著……」
那目光仍是靜靜的,微塵浮動。
「能不能……陪陪。」鼓著勇氣輕輕拉住他的手。
「罷了。」白慕回握住,側身身邊躺下,眼眸中有安慰之色,「還想留王府?」
委屈又歉然地垂了垂腦袋,不敢看他近咫尺的臉:「……」仙身下凡,只要言一聲放棄,隨時都可以回三清境裡。可好不容易爭來的機會,又怎麼能這般容易放棄。
「不是要歸位。」他淡聲道,「替蕪瑾頂了罪,以後如何打算?」
蕪萱的這副皮囊還得繼續頂下去。女子的名聲最要緊,蕪萱王府里地位本就不高,如今又被這般自毀清譽,往後的日子恐怕更加難過。總不能永遠待房中不見他。
無奈道:「還能如何打算。唔,蕪瑾回府了沒有?」
白慕輕輕嗯了聲,目若澹波:「什麼時候才能關心些自己的事?」
「的事沒什麼好關心的……」蕪瑾還有兩月便會嫁去安淮聯姻,充其量不過受個兩月的冷眼便是,左右不會少幾斤肉的。
他環過的肩膀,把攬進懷裡。臉頰緊緊貼上一副溫涼的胸膛,依稀聽得見沉緩空寂的心跳聲。頭頂的聲音淡淡的,仿若一句寒暄:「關心。」
身上不剩多少力氣,安安分分地靠這副懷抱里,聞聲微怔:「以前從來不說這樣的話。」
「以前以為能發現,現覺得還是說給聽比較方便。」總結起來便是,對絕望了。
聽出他話里的揶揄,氣惱地捶向他:「……會不會安慰啊!」
「不會。」他低低笑了聲,「以為是該安慰一下。哪知道心裡,只要一走了之就可以推卸責任。」
「……是怪?」
「是。」他闔上眼,像是睡著了一般,低絮著,「本來想不再管的事,但那樣就真的可以一走了之。豈不是很虧。」
心中像是一攪,百味雜陳。翕動唇,囁嚅著:「從來不讓了解,怎麼知道……」
「自明日起,想知道什麼,都告訴。」他笑得輕如風絮,「先睡。」
有了這一句諾,不知是否是潛意識作祟,第二日醒了個大早。晨光暖陽,拂身上暖融融的,像是一張極輕柔的絨毯。
仙體比凡體恢復得快上許多,勉強已能下床洗漱。房裡除了以外空無一,盈室的日光照得通壁敞亮,昨夜的一切像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瀟瀟拎著個食盒,小小的身子繞過房門到面前,見著,噙了一包淚:「二小姐!」泫然欲泣。
難得還有個婢女對蕪萱一片忠心。扯了扯嘴角,拍了拍她抽抽搭搭的肩:「沒事,這不是好好的?」這一拍又扯了背上的傷處,皮肉斷裂般地疼,吸了口冷氣。
瀟瀟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噎著聲:「是王爺錯怪小姐。小姐當日明明是從奴婢這聽來的消息,怎麼會是小姐要私奔,大小姐反倒是無辜的了呢?一定是王妃娘娘算計小姐,娘娘她欺太甚……」
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小心翼翼從她手中接過食盒,道:「此事是罪有應得,萬不要與旁胡亂編排。看,他們這不是讓給送飯來了嗎?」
瀟瀟忽然止了哭聲,睖睜著眼將瞧著:「王爺他本來是要禁了小姐的飲食的……是小姐未婚夫婿聽說了這樁事,向王爺道明了要提前婚期,還說不意過去的糾葛,只望王爺不要苛責小姐。」
晴空降下一道霹靂:「什麼時候有的婚約?!」
瀟瀟眼眶通紅,茫然地看著:「今年歲初訂下的姻親,小姐不記得了?」
怎麼會記得!揉了揉額角:「婚期是何時?」
「下月初二,日子緊得很,王府里的繡娘已趕小姐的嫁衣了。」
掐指一算,只剩下十日了。心頭計較一回,除了出嫁以外,果真再無其他令蕪萱脫離王府的法子了麼。
瀟瀟對蕪萱忠心耿耿,說幾句話便要落淚。頗費了一番唇舌才將她送走,口乾舌燥地回過身,四仙桌邊不知何時已添了個。白慕端詳著茶杯,手邊一張薄宣,上擱一小毫,面有不豫。
壓了壓驚,走過去坐對面:「是安排的?」
白慕敷衍似地應過去,一手執杯,一手將宣紙推到面前。
「這是?」拎起一角置於手中,上頭空白無一物,閒著的手夠向茶盞。
「不是怨不讓了解?那就好好補課。」他神色嚴肅,像是個授經的先生,正訓斥一個不學無術的弟子。
「……」端起杯盞喝水的動作一滯,剛入喉的一口水險些被嗆得噴紙上。
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王府身處繁華喧鬧的琅嬛城,閨閣亦非清雅書室。從辰時到日暮,緊閉門扉,窗外花苑中的芭蕉闊葉青綠,送出幾聲清稚鳥啼,竟也能覺出幾分深山隱讀的味道。
耗了十餘張白宣,將他的衣飾飲食起居嗜好都記了個遍,其中不乏記下一項時忽然生出的好奇之心。
譬如:「蓮子羹放不放冰糖?」
白慕:「不放。」
「……原來愛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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