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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眉看著空蕩蕩的石榻:「你對他做了什麼?」
「送他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轟——
話音未落,雲層再次顫動,一道雷光盛放,天地霎時間一片慘白,震耳欲聾的雷鳴帶起大地的劇烈震顫,洞壁的碎石再次如水瀑般下墜。身體止不住地隨著洞穴一起搖晃。
白慕卻像是什麼都未發生一般,氣定神閒地躺上石榻,側著身子,神色淡漠。
我踉蹌兩步跌坐在床邊,欲哭無淚:「你真的見死不救?」
「我為什麼要救。」他俯下身子看著我,墨發低垂,貼在我的耳側,「天劫便是天劫,旁人替你擋下多少,自會成倍地應到你自己身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淨炎一樣傻。」
沉默半晌,「那好。」我終於放棄了最後一絲希望,從袖袋裡取出一盞蓮燈,慘然道,「你能不能幫我保管這個?」
當年爹爹在崑崙山上肆虐一場,我把奄奄一息的螭吻偷偷收入了這盞蓮燈將養,近來已很有動靜,指不定再過幾年,便能從沉睡中醒來。
我叮囑了一番,道:「等它醒來,把它放生到深淵沼澤就好,不會麻煩你太多。」
他接過蓮燈,眼眸低垂著打量了一會兒。
我閉上眼,做好了被九天玄雷轟回原形的準備,頸上卻突然一涼。我睜開眼,只見到寒光凜凜的劍身架在我眼前,不由分說地劃開一道血口。
這是要作甚?我吃痛地皺緊了眉頭,狠狠盯著持劍的白慕。
他神色隨意:「怕你死得太難看,替你找個痛快的死法。」手上的仙訣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失血的冰冷漸漸被一股暖流替代,麻痹的全身竟慢慢地恢復了知覺,筋脈中熟悉的力量讓我錯愕萬分。化骨毒不到時辰無藥可解,這突然出現的仙力是從何而來?
白慕唇畔突然勾了一抹淺笑,為我解惑:「最近學了個引毒的術法,拿你試試看靈不靈驗。」
原來他取我的鮮血,是為將化骨毒引到他自己身上?!
我喉頭梗了一梗,再望向他,卻只見到一個雲淡風輕的側影,清雋的臉上漠無表情。
天空再次炸響一記驚雷,白光收盡,雷雲中似有無數藍色的電蛇游竄,突然降下一道雷光。我立刻向狐狸洞外飛掠而去,引走雷電之力。
狂風掀動,深林中無數參天古木搖曳顫動,枝葉如漫天飛雪,在天地間肆意翻飛。我迎風而立,神情間是數萬年難見的肅然。
自崑崙一難後,我在紫微垣中的玄修便愈加勤勉,以供在應對天劫時不至於像當年那般軟弱無用。先時仙力被封,三萬年勤修徒勞無功,我亦只能感慨自己福祉淺薄,命運如此。如今有力自保,自然嚴陣以待。
道道雷光疾電相繼劈下,花木茂盛的深林殘破不堪,隨處可見焦黑。呼吸不斷變得急促,手中撐著的仙障也已不堪一擊。
最後一道天雷,仙障應聲而碎,我用身軀接下這毀天滅地般的力量,只覺得身體如灌鉛一般沉重,心卻似蜻蜓的翅翼一般輕盈。
成功了。我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絲,對著尚未散去的雷雲露出一個笑來。雲層緩緩變薄,如煙霧一般漸漸消散,月光重新透下天地,明亮如瀲灩波光。
我閃動身形,重新回到狐狸洞中。
白色的身影依舊寧靜安詳,仿若置身於三清境的蓮台之上,清淨翛然。
他轉過身來,出口的卻是:「餓不餓?」
「啊?」我錯愕道。
月光下徹,將昏暗陰森的狐狸洞照得柔和。我愣愣地看著他端起不知哪裡來的桃花糕,五瓣的藕粉色嵌在糯白的方糕里,甜香四溢。
早上被那隻臭狐狸擄到此處,確確是沒有用過飯食。整整一日憂心忡忡,陷在危機四伏的境地里,也來不及思念人間煙火。如今被他這麼一提醒,倒真覺得腹中空空,餓得很。
雖說神仙餓不死,但不代表我們餓不瘦。
我咽了咽口水,決心顧全大局:「……那隻臭狐狸不知會不會折回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走罷。」
白慕神色不改:「你吃完便走。」
我深吸一口氣,強遏怒意:「你分不分得清輕重緩急啊!」
他卻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我這不正在分清輕重緩急?」
不得不感慨,白慕此人有一種詭異的力量,能時時刻刻把閻王爺的修羅場歪曲成西王母的蟠桃會。我辯不過他,只好把一盤糕點全吃下了肚,十分丟臉地打了個飽嗝。
「還走得動嗎?」依舊是淡淡的問句。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上天他老人家安排的命數總是如此曲折離奇,陡峭險峻。而我的命數更是在「離奇」這一條道上走了甚遠,以至於方才還是天崩地裂的廝殺,下一秒便落進了一個安然的懷抱。
我任由他打橫抱著我往回走,麵皮非但沒有紅上一紅,反倒覺得地習以為常。而「習以為常」這個想法,簡直十分地要命。
掐指一算,我五萬餘年的人生中,雖然從未將三清境裡的繁文縟節放在眼裡,但也好歹是個謹守禮法的正經神仙。我究竟是如何做到把被人抱著帶來帶去這件事當作家常便飯的,至今是個謎。
俗話說,飽暖思淫/欲。這絕不是個好兆頭。
我思量了半天該如何開口,最終拿捏出一個恭敬讚賞的語氣,感激道:「文曲師父說上神您體恤小輩,如今看來,果然是分毫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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