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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說話。」六王爺面布疑容,冒火的眸子衣衫不整的道士身上燙過一眼,「瑾兒呢?」
「女兒無顏面見父王。」一眾家僕皆側目看向,忍著錐的目光哭道,「是女兒私會情郎,姐姐不過是好心給女兒牽線,還請父王不要怪罪姐姐!」
眾家僕們炸開了鍋,群情雀躍,比這個當事還激動。道士兄震驚地看了一眼,抿口沒有說話。那一眼極是詫異與同情。
唔,其實也沒什麼好同情的。剛被三清境裡的正版爹爹關了回緊閉,下凡之後被這王爺爹爹也關一回,很習慣。
唯一不習慣的是,爹爹他雖然生氣,骨子裡卻是疼的,而這位王爺爹爹對蕪萱的親情甚寡,剛押回府里便上了家法。被兩個家丁押堂前,心裡還掛念著蕪瑾有沒有收拾好包袱乖乖回來,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否則就白費了一番苦心。
六王妃聽說自家快出嫁的閨女與私奔,捂著胸口驚慌了一早上,此刻看到被押回來,圓潤的臉上喜笑顏開,樂滋滋地看著受罰。就連她身邊的幾位婢女,眼中也多有幸災樂禍之色。
六王爺吹鬍子瞪眼,坐上座一拍桌子:「家法伺候!」身後立刻走近了兩位持著木板的大漢,揚手就要往身上招呼。
一道電閃極是應景地劈下來,天邊雷雲密布,滋啦啦地冒著電光,猝不及防地降下一場雨來。密集的雨點打窗外的芭蕉上,像是一筐綠豆倒進了陶碗。
天色陰沉。
跪直了身子,第一下板子便落到背上。王府的家僕對蕪萱這個不得寵的庶女沒多大顧忌,下手不留情面。肩胛骨像是被震碎了般,疼得抽了一口冷氣。骨頭碎裂般的疼痛還沒有緩過去,第二下已落了下來,沉悶的一聲,另一邊的肩胛骨也猛地一折。
十幾下之後,那折裂般的痛楚麻木了許多,皮肉連帶著骨頭都火辣辣地疼,鼻翼布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額上滾燙的濕汗淌下來,蜿蜒臉上。嘴唇被自己咬破了個口子,仍死死地抵住下唇,強把已聚到眶中的淚水逼回去。已經這般狼狽了,不能再落笑柄。
再一記重板,跪直的身子終於受不住,往地上倒去,顴骨撞上冷硬的地面,與背上遙相呼應似的,痛得眼淚往外一溢。紫微垣的時候受雷刑,冒著火星的電閃一道一道劈身上,怕也沒有今日這般痛。
死咬住唇,聽憑血腥味盈滿喉間,伏地上的身子已無力起來,垂地上的手掌漸漸攥成兩個拳頭。
忽然,掌心的力道被什麼一松,像是被握住,傳來一個溫涼的觸感。氣若遊絲地側了側眼珠子,一隻指節修長的手扣住了發白的五指,大腦見到那手的主時停了轉,背上落下的板子也像是感覺不到了一般。
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了眼眶,像是蓄了多年的積洪,要一次迸發。
白慕的身影半透,沒有現形,掌心裡安穩的溫涼卻真實得可觸摸。他一雙眸子沉寂如夜,臉上陰沉得可怕,安安靜靜地緊握著的手,一言不發。那目光深邃若淵,冰冷的氣息即便隔著層仙障也能觸碰得到,落狼狽的臉上,卻是一灣深沉的柔色。
有許多話想與他說,有許多話想要問一問他,可昏昏沉沉的腦子被渾身上下火燎般的痛繞住了,什麼話都想不起來。
他定定地凝視著。卻已沒有力氣睜開眼睛,漸漸地大腦愈來愈渾,眼皮直往下沉,不一會兒便沒了意識。
醒來時,眼前是蕪萱閨房裡熟悉的幕帳。夜色還未散,淡黃的輕紗攏昏暗的光線里,朦朦朧朧的。六王爺對這個女兒還不算趕盡殺絕,就算軟禁還是扔進了她自己的閨房。也算是家醜不可外揚,全王府一個顏面。
房間裡有走動的聲音,以為是瀟瀟,便喚一聲:「什麼時辰了?」聲音虛弱。
「寅時。再睡一會兒罷。」清寂的聲音。
一怔,想要起身探一探,一動卻扯了傷處,渾身像是散架般地疼。
白慕走到床邊,把伸出錦被的手慢慢放了回去。
下意識地縮回手,偏過頭有些不敢看他:「怎麼現形了,有進來看見怎麼辦。」
白慕低笑,聲音微啞:「房門落了鎖,沒有會來探視。」
也對,六王爺這麼個狠心的爹,自然不會讓蕪萱行動自如。恐怕這時候連瀟瀟都被隔了房門外,不允探望。
眼淚莫名地濕了半邊臉頰,才惶惶然抹去水澤,翕動嘴唇:「以為再也不想見了。」把臉往被子裡又埋了一埋。
白慕撩開被沿,扶正的臉,替捋順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髮絲:「這麼委屈?」
「……」
「想見。」極輕的一聲,斬釘截鐵,「很想。可惜見了又後悔。」
咬住結了痂的下唇,淚欲盈掬:「那還這裡做什麼。」
他握著的手側身俯下,溫熱的吐息拂耳邊:「見了也不能幫,只好多看幾眼。」
眼淚奪眶而出,沿著臉頰滑入脖子裡,濕了中衣。鹹濕的眼淚碰到傷口,錐心刺骨地疼。痛得皺緊了眉,聲音也帶出幾分咸苦:「總是捉摸不透,究竟怎樣想。這麼不了解,不及書墨甚至不及身邊的侍婢。換一個陪罷,白慕。」
「明日再說。先睡。」
☆、第四十五十章
「明日再說。先睡。」
細碎的疼痛揉成了絲,無縫不入,像是皮膚上縫了層痛楚織成的網衣。聽到這一聲,心裡不甘願地糾結了一陣,便也真聽話沉著腦袋意圖入眠。可身上疼得厲害,愈睡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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