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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拽了儀清,問道:「枉死城之事,莫非是了結了麼?」地府藏於幽冥,與仙界往來不密,紫微垣時雖有心打探,掌握的消息卻甚少。只知大舉入侵的妖族近來動向平靜,雙方似進入了僵持之中。如此,又如何能算了結呢?
儀清備好沐浴用的熱水,又捧了一疊衣物,甚勉強地福了福身子,道:「太微垣素來清靜無為,尊上不喜提生殺之事,儀清也只是聽掌殿仙子訓誡時才知。枉死城近來看似平靜,實則耗了尊上不少心血。尊上有傷身,那等煞地強撐不了多久,此次回宮休養,乃是一步以逸待勞的險棋,掌殿仙子還特囑咐們小心服侍。」
看來他也只是暫緩了紫極咒的毒性,沒有解咒的法子?不知怎的心緩緩地往下沉了沉,張了張口,又無話好說,只好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向她一笑,道:「把衣裳都放下罷,自己來。」
出浴時月已當空,太微垣里少有樓閣,空空曠曠,入眼之處皆是大片大片素白花樹,疏疏栽水榭近旁,斂雲霧中,似月色蒼茫。認路的本領不高,儀清說,這片素瓊花樹里找沿路的冰桑,順著栽植的方向循去,就是白慕住的地方。
倒是個好法子,只是頗費一番工夫。花影之間每走幾步便要駐足凝望,到後來也不性急,趁著月明如水的夜色,貪賞此處獨好的花香。
終於站到了寢殿門口時,裡頭燈火通明,他竟還未歇下?抬手想敲門,卻驀地猶豫了。
本可以以血作藥,可近來發現了其中蹊蹺,卻是不敢亂用了。幸好紫微垣時搜羅了不少克製毒性的法子,有幾種尤為管用。只是還需知曉紫極咒如今的情形,方能對症下藥。這就需要親自來查探一番。
只是本來不用這般著急,哪知卻身隨意動,由性而至。可……深夜造訪,恐怕不妥罷?
還是明日再來罷。踟躕一陣,終究抿了抿唇,回身欲走。
那門卻霍然從里推開。一驚,回身時一道紅色的身影正從面前閃過,明麗的一雙眼眸此刻有些泛紅。塵月平日裡多是直率豪情,從未作過這般小女兒的傷心姿態,可如今那倔強的眼神中,卻明明白白的儘是傷情。伸手想要喊住她,那身影卻倏地走遠了。
發愣間,又是一道身影風一般掠過,直追塵月消失的方向,莽莽撞撞地喊著「喂,餵聽說啊……」認得這聲音,正是黃昏時才追來太微垣的鳳凰。
抖了抖額頭的黑線,深更半夜的,又是鬧哪一出?
待兩皆已沒了個影,才緩過神來,抹一把額頭的冷汗轉了身,被他們一驚,方才找好的回去的路又不知哪處了。正仔細辨認著素瓊之間夾雜的幾株冰桑,身後卻響起個涼涼的聲音:「三更天不好好歇著,這裡作甚?」
……白慕?
「……」僵著身子徐徐轉過身,掩飾道,「不過散個步,迷路迷到這裡了。大半夜的,不也還料理塵月和鳳凰的私事麼?!」
他著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立紅檀木的門扉之間,負手背:「從偏殿到這裡是個花陣,惟有循著冰桑樹方能走出。這迷路迷得,甚聰敏。」
「……」儀清那丫頭指路時,怎麼沒提花陣的事!
他見默然不應,兀自回身走入了殿內。杵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咬牙,還是提起步子跟了進去。這寢殿的制式與偏殿相差無幾,皆是極簡素的陳設,無甚裝飾,唯有四方桌上的一副茶具極為講究。太上老君妙手偶得的青紋白釉瓷,經沸水一燙,自散芙蕖清香。
桌上只啟了一個茶杯,想來方才塵月與鳳凰二自陷蕪雜,皆無心品茗。
白慕留了一截單薄的背影,良久無言,多半是等先發話。心頭絞成了一堆,不知從哪說起,只好用個最輕便的話題打破這灣尷尬:「那個……塵月和鳳凰,是怎麼回事?」雖說他們倆確實需要好生談上一談,可也不是深更半夜地這麼談法那?
那廂的身影旁若無地榻上側身躺下,背對著,似乎對此事興致寥寥:「他們這一走一追,總會出個結果。明早問上一問便知。」便算把這話題做了個了結。
噎了噎,不好再問,許久才鼓起勇氣,弱聲道:「有傷身,何必連夜操辦這樁事呢?」
眼前的突然一個翻身與面對著面,冷清的一雙眸子含了一線光澤,極自然地提了提聲音,挑眉道:「心疼?」
「……」白眼狼!難得好端端地關切一聲,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那眸子緩緩闔上,聲音復又平緩,如一江靜水:「無事便回罷。」
「!」一股沒來由的怒氣騰騰向上沖涌。心裡不停勸導自己,他是病,讓著點他,讓著點他……總算冷靜下來,深出一口氣,「要幫調養咒毒,卻不告知如今的情形,讓如何施藥?」
那廂他卻氣息安穩,似是隨時會入睡的姿態,有些惱,屏著怒氣問詢:「紫極蛛如今哪裡了?」
「當大夫的,不用親自查探麼?」極低的一聲。
愣了愣,覺得也有幾分道理,便向前兩步坐到他身邊,手卻不知該往哪裡擱,只好他手腕上頭猶猶疑疑地徘徊。不過是個半吊子的醫師,哪裡懂什麼把脈問診?
一直靜躺不動的白慕突然反手握住的手,按上他的胸膛:「這裡。」隔著一層衣料,溫涼體溫從掌心一直傳到心頭,明明白白地觸得到他清晰的心跳。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不輕,只好怔怔地看著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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