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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意義了。」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都沒有意義了。過去的事已經是定局,何必再計較。你能重獲新生,還是多虧了淨炎。」
銀翹清瘦如白紙的臉上神情複雜,短暫的錯愕與淒迷後,竟是平靜。
彼時鳳凰已然重修道業,經歷了兩次化整為零之後,修業的速度反而一日千里,短短半年便已頗具成效。鳳凰的性子被多日苦修磨得沉穩了些,自大的毛病卻還是改不掉,總誇耀說是自己天賦異稟,自然不能與常人論處。
說來也對,他生來便是天地之靈,在出身之上確實不能與常人論處。書墨如今獨挑太微垣的大梁,有心等他重成霸業的一天,接掌太微垣。當初那道阻礙他們的宮規,如今反而成了把他們倆綁在一起的理由。畢竟繼任宮主,唯有天地所育的靈體方有這個資格。
銀翹對此亦非不知,思慮良久,最終還是沒有去登門道謝,只重新操持起了紫微垣中的瑣務,仿佛依舊是數年之前的那個素淡寡言的掌殿仙子。爹爹深明大義,與銀翹冰釋前嫌,照舊收留了她。
我再與她提及那事,她只搖頭道:「興許他救我,本就圖的是兩清。我已承了他太多恩情,總不至於到臨了還要徒生枝節。如你所言,過去的事,都沒有意義了。」
沒了一時衝動蒙蔽雙目,她的性子終究還是素淡的,放下時便是真的放下。
反倒是我這個勸人者不能自勸,嘴上說得容易,心裡卻比她看不開得多。夜深時時常覺得一切皆是一場大夢,銀翹不曾入過凡塵,我也不曾花三年在琅嬛城內尋找。凡間與酆都的諸事種種,皆是一場幻夢。有時又覺得一切異樣真實,仿佛只要醒來,眼前便又是一副熟悉的清淡眉眼,冷冷清清,卻暖在人心。
夜有所夢,我卻唯獨沒有夢見過想要夢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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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年。
這日是塵月的忌辰,我在紫微垣中左翻右找,只搜出兩壇清酒能捧去祭拜。塵月死後入的是天家的墓地,卻因死於戰亂之中,灰飛煙滅,那墓不過是個衣冠冢。我趕去得晚,赤狐族的幾位長老早已打點好祭禮散去了,唯有少澤還守在墓碑前,手裡捧了壇烈酒,喝得醉醺醺。
大抵唯有祭拜塵月這樣的烈性女子,才不至於哀腸淚雨,把酒臨風便是。
少澤溫和的眉目在酒醉的催使下有些狼狽,見我來,像是犯了頭疼一般揉了揉額角,才指著我道:「小綰,你也來。」
我點點頭,道:「這麼久了,你不必太愧疚。」
少澤醉意濃濃,卻仍笑得自持謙和:「愧疚哪裡是兩壇烈酒消磨得完的。」
我勸不動他,只好把他手裡捧的酒罈換成我捎來的清酒,好緩一緩他的酒勁。沒想到兩碗混酒下肚,他的酒瘋發得更厲害,直握住我的手開始胡言亂語。一會兒是少時的學堂軼事,一會兒是塵月戰死時的場面,一會兒又說起從前的許多事來。
喝醉了的人力氣都極大,我掙不出他的手,只能好言好語地勸著:「別喝了……」
他倒是醉得酣暢淋漓,微紅的臉上綻了一彎笑,微啞著嗓子喚我:「……小綰。」
「嗯?」我費勁抽回著手,心不在焉地應著。
他笑得淒哀:「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自己。」
☆、第63章 大結大局
初九瑤台宴。
今年的桃花開得甚好,隱世不出的幾位老神仙捧著王母新釀的桃花酒,觥籌交錯間連口誇讚,說是幾千年沒有見過開得這樣好的桃花了,王母她老人家自然也笑得合不攏嘴。有眼色的小神仙趁著諸位尊神們心情上佳,湊過去祝個好,參拜參拜,得幾許道法指點,講不定便是大造化。
四海清晏,歌舞昇平。九重天上經歷一場大戰後,總算恢復了往常的安穩靜好。
宴席間皆是上了年紀的神仙的天下,東海龍族的幾位龍女最是活潑好動,拉著年輕的幾個小輩在席後組織了踏青。正好春光明媚,附和的人眾多。
我本來遊興寥寥,再說年紀不尷不尬,正好有些超齡,猶豫著要不要一同前往。銀翹笑著拉了拉我的袖子:「去吧。你也很久沒有走動走動了,是要悶一輩子不成?」
銀翹在紫微垣里閉門不出多月,這一回也是託了爹爹的帖子,才出來散一散心。從忘川回來後,仙界的老老小小對她的態度都若即若離,始終帶著絲無法消泯的排斥。這個心結易結不易解,我亦幫不上什麼忙。
這一回她願意出來,且看上去頗有興致,十分不容易。
我不忍敗了她的興致,當即挽了她的手,笑著加入了隊伍。
銀翹平時閉門不出,認起人來卻比我好使得多,一路混在踏青隊伍里,指著各家仙娥一一數給我聽,哪個是東海的三公主,哪個是西海龍王的兒媳……
我笑著揶揄她:「你將四海龍宮的人丁認得這麼周全,該不會是看上了哪位龍王的愛子,想嫁進水晶宮了吧?」
銀翹卻是淡然得很:「不過是以前替帝君掌管名錄,與四海龍宮的交道打得多了些罷了。」忽的,眼中含了絲意味莫測的笑:「比起我,你還是多留心些你自己得好。」
「我自己?我有什麼好留心的。」
不過幾句話的時間,我們已經落下了一大截。銀翹拉著我三兩步跟上大部隊,神秘促狹地一笑:「等著,一定有你留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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