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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悶在這間客棧里已有五日,每日除了喊果子起床和哄果子睡覺以外,大半時間都耗在這個窗口,眼巴巴地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
花妖對我嗤之以鼻,時常嘲笑我這般模樣不像個亡命天涯的落魄神仙,倒像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
我卻堅定道:「指不定從這樓下走過去的人里,就有銀翹呢?」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花妖並不屑於對我表示嘲諷。自從那日從他那仇家眼皮子底下脫身之後,花妖便和我一起藏在這間客棧里,平時除了給我療傷時會見我一面,大部分時間都不見蹤影。
我閒得實在無聊,對花妖的行蹤也就愈發好奇。終於,這一日花妖出門時,我躲開小果子,偷偷地跟了出去。
這一跟,便跟到了我與花妖相遇的十里蓮塘。
花妖身形輕盈,踏水而行,幾下便到了池水中央的幾片蓮葉之上。我傷口不能沾水,又不能用仙力,只能藏在岸邊一棵垂柳後頭,湊著耳朵遠遠地觀望著。
一個陌生的聲音道:「……那妖孽沒尋到尊上,闖入宮中大鬧了一場,尊上的傷若是好了,是否……」一段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聽得我毫無頭緒。
正凝神,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是誰?」一道冰刺隨聲而至,眼看就要刺透我的胸膛。該死的花妖!
終於,他似是分辨出了我的氣息,冰刺在離我胸口只有兩寸的地方突然停下。我嚇得七魂六魄也無,一顆心差點跳出嗓子眼:「死花妖,是我!」
一道白光掠過,花妖翩然落下,半蹲在柳枝上,神情頗為不善:「我答應幫你避人耳目,沒有讓你跟著我。」
說來也奇怪。破軍那日以後,調集兵力把琅嬛城搜了個遍,卻偏偏沒有發現我。花妖口中的那位仇家,也未現身。若說是花妖設下了結界,可要避過破軍的耳目,卻也十分不易……
……莫非?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花妖:「剛才我聽到有人叫你尊上……是怎麼回事?」
花妖眼中沒有一絲起伏,語調很是生分:「你管得太多了。」
的確,依照我們先前達成的交易,只要他把我送回果子身邊,我們便再無瓜葛。他願意帶我逃亡,還給我療傷,已經是善心大發。只是突然被他這麼一提醒,就如突然被潑了一瓢冷水,猝不及防,讓我不禁有些憤懣,而且有些……失落。
方才蓮塘上的那個身影從遠處緩緩騰雲而來,幽幽地落在了柳樹蔭下。來人十六七歲的模樣,身著墨綠長衫,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樣,向花妖行了一禮:「尊……」
「青緹。」花妖凜聲打斷了他。
少年疑惑地看了一眼花妖,又不動聲色地將我打量一番,只伏下身子,不再說話。
我皺了皺眉,語調反常地生硬:「既然你有事要辦,我便先走一步了。」這幾日傷也好了一半,帶著小果子逃出琅嬛城已不成問題。既然他嫌我多事,我也不好再叨擾於他。
誰知沒走出幾步,天邊突然紅光大甚,大片霞光傾瀉,如朵朵火燒雲布滿天際。霞光漸漸靠近,一道如紅綢般的朱光摻著耀目的金色自天邊飛掠而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喚作青緹的少年見狀,大喝道:「妖孽,你竟還敢再來!」
天邊霞光霎時迸發,化為奪目金光漸漸消散,一個聲音蓋過青提的怒喝,由遠及近:「不過是個小雜碎,也敢口出狂言。」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眼前來的這位一出口便是這般狂妄之詞,必然不是什麼善茬。
一個銀袍男子在半空現形,墨色的長髮在風中翻飛,隱隱纏繞著幾許猩紅,隨意中透著掩不住的狂狷。血睫之下一雙吊梢眼目光輕移,掃過青提,又掃過花妖,最終定在了我身上,笑語裡暗含輕蔑:「白慕,你什麼時候收了個小神仙?」磅礴的妖氣在空中恣情流竄,我這具剛剛恢復了一些的身體頓感幾分不適。
但凡妖族,修煉至上乘功力時,可自行選擇成神或成魔。仙家之人總將仙界歸為三界正統,卻也有不少繁文縟節,迂腐板正。是故,那些嗜血好鬥的妖族便會選擇入魔道。
聽他對神仙的這般鄙夷,想必是個修魔道的妖族。
不知是不是因為方才被花妖一氣,我分外聽不得別人用鄙棄的語氣提及我,尤其眼前這位還是個魔道中人,是故想也沒有想便反駁道:「誰是小神仙?!本姑娘忝列仙位,卻也占個上仙的位分,閣下說話前可要看看清楚。」
那妖魔聞聲,笑得益發狂妄,摻了妖氣的笑聲更讓我對他討厭上三分。青緹似乎與我深有同感,也睖睜著一雙怒目,直勾勾地盯著他。
花妖卻是不動聲色,只在聽到「上仙」二字時微微側目,神色莫名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看得有些心虛,只好安慰自己,爹爹三年前便說我的修為到了可以歷劫的程度,何時晉位只是時間問題。若不是我荒廢了三年功業,怕早就是上仙了。
「上仙?」來人冷笑一聲,「上神我且不放在眼裡,何況你一個小小上仙?」
此人好大的口氣。縱觀整個三清境,也不過只有寥寥幾位上神坐鎮。上神與上仙之間有如鴻溝,上仙之位雖已屬尊崇,尚能憑勤修晉位,若要修成上神,卻必得是驚才絕艷天資卓群。我雖已觸碰到上仙的屏障,離上神的位階卻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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