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山中景
一個時辰之後,東方初露魚肚白,一絲紅線自地平線下伸展出來,如同有一隻手將一條紅色的絲帶拋入到空中一般,紅線由一條變作兩條,三條,一直到無數條,最後變作了一道紅光,穿過樹葉投入到地面,落在了枯葉上面,已然動了天亮之時,花枕月第一個停下腳步,眾妖隨即停下腳步,立在了花枕月的近前。
迎面沐浴著明亮的陽光,花枕月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帶來的暖意,唇角微揚,低聲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乾淨,清澈,純粹,這便是出生的力量。」
樹林中傳來莎莎的聲音,還有一刻不停的跑動的聲音,眨眼之間,眾妖連同花枕月在內,已經被團團圍住,站在他們周圍的也同樣是妖,身形高大,散發著強大妖力的妖,這些妖便是衝破了除妖人的封鎖,逃入到深山當中的妖,而今忽見這麼多的妖進山,又有人類帶領,不免提高警惕,甚至全員出動。
眾妖見此情景也是嚇了一跳,紅狐狸連忙上前解釋:「諸位稍安勿躁,此為除妖人,專程送我等上山來的,請莫要驚慌,莫要動手。」
「這天下的除妖人都是惡毒心腸,你還敢帶除妖人進山,怕是已經被除妖人收買了。」
「說的沒錯,能從城內活著回來的妖,怎麼可能會有,定又是京中那個古馳設了詭計,要引我們出山。」
「不能聽它的,趕出去吧。」
「趕出去,便泄露了山中的秘密了,讓除妖人尋了路來,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山中的妖你一嘴,我一言,說個不停,更有躍躍欲試,準備動手的,紅狐狸急的團團轉,紅尾巴都甩了出來,這還是一條特別的尾巴,紅色的尾巴尖上一撮白毛,如同雪一般,陽光一晃,甚是好看。
花枕月眼望四周,目光依次在每一隻妖的面上掃過,這些妖,有的是走獸,有的是飛鳥,有的是植物吸收日月精華而為妖,不一而同,待看過之後,花枕月方朗聲開口:「是哪一個襲擊了過路的人類,既然敢做,便要敢當,莫做縮頭英雄,且站出來與我看看。」
陌生的人類,說著狂妄的話,引起了山中妖物的不滿,怒目圓睜,手上妖法運起,一場廝殺便要開啟,然而花枕月卻並無時間與它們進行廝殺,伸手自背後取下噬魂,揚手飛出,落在山中之妖的面前,語聲更厲,說:「我再問一遍,是誰傷了過行人,自己站出來,如若不能自行再出,別我尋到,便不只是說一句話這般簡單。」
槍尖入地,氣勁橫掃,噬魂之威,震懾八方,群妖各個心驚,一時之間,心中俱是起了疑問,過了片刻,群妖之中,一妖上前一步,大聲喝道:「你是誰,憑什麼在這裡說這樣的大話,我們又為什麼要聽你的?!」
「休得無禮!」紅狐狸瞪了一眼,說:「這是除妖人,為了保我等安危,才會進的山中來,還不快快見禮。」
那人說:「我知道是除妖人,便是除妖人,才不可信。」
紅狐狸抬手一指,說:「還要多言,這桿槍,你可認得,那是噬魂!」
「噬魂?!」
「噬魂?!」
噬魂之名在群妖之中傳開來,再看花枕月的目光已然沒有了方才的怒氣,而是帶了疑問,一妖開口問:「她……她可是傳聞之中的那個除妖人,持有噬魂的除妖人。」
紅狐狸說:「是的,這位就是那位傳聞當中的除妖人,現在,你們還要認為我們是被收買,是來害你們的嗎?」
「這……這……」
山上群妖一時慌亂起來,忽然,呼拉拉全部跪倒,匍匐在地,口中高呼:「我等有眼無珠,冒犯了除妖人,還請除妖人贖罪,請除妖人贖罪。」
花枕月手指曲攏,握緊成拳,抬手敲了敲額頭,說:「無需這些虛禮,將我方才要的妖交出來,我有話問。」
眾妖亦知這是無法避免的了,沉默半晌,一貓妖邁步走出,來至花枕月的面前,躬身一禮,面帶懼色,說:「是我,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名人類先捕殺我的幼崽,迫不得已,我才反擊,傷了他,誰知這名人類不經打,三兩下就斷了氣,我因為害怕,跑入山中避難,後來才知曉,除妖人因此進山圍捕,許多同類也因此喪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花枕月皺起眉頭,說:「你說是有人先傷了你的幼崽?詳細說來。」
那妖點頭,說:「是的,我帶著幼崽常年都住在這東山之上,已有三百多年,一直專心修煉,緊守本分,不敢踏入人間半步,那日天氣好,孩子貪玩,我便放他去洞外玩耍,可誰知,進來兩名人類,各帶弓箭,見了活物便射殺,孩子年幼,道行頗淺,未能避開,腿上中了一箭,我在洞中感受到孩子危險,出來營救,情急之下,動用了妖術,那兩名人類便死了。」
花枕月說:「你說他們是進山,而不是路過?」
貓妖說:「確實是進山,不是路過,我不敢隱瞞除妖人,若因此而要處罰我,我願接受任何處罰,只請除妖人放過我的孩子,還有這滿山的妖,與它們無關,本不應遭此橫禍。」
貓妖說著倒身就拜,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咚咚的響,花枕月心中已有所了解,說:「不用拜了,事情經過我已了解,近期之內就在深山待著,莫要出山,日後的修煉,也儘量在人類到不了的地方,去吧。」
太陽已經完全從地平線跳了出來,花枕月還需要立即返回到城中,畢竟,她還有一碗藥沒有喝,眾妖又拜了一拜,這才悉數進入深山當中,紅狐狸師徒三人留在最後,拱手作揖,說:「多謝除妖人救我等性命,前日在京中製造混亂,實在是我沒教導好兩個徒弟,這裡與除妖人致歉,若來日還有機會再見,必定不會如今天這樣狼狽。」
花枕月搖了搖頭,說:「無妨,無論是人還是妖,總有犯錯之時,所謂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你已有了悔過之心,剩下的按照正確的方向指引就好,修行路漫漫,來日方長。」
紅狐狸面色更加慚愧,垂下頭,說:「我知曉了,多謝除妖人的教誨。」
花枕月抬手將噬魂收回,負於背上,說:「進山吧。」
紅狐狸帶著兩個徒弟又拜了一拜,這才轉身進山,消失在茂林之後,花枕月等所有的妖都進入之後,手指念訣,結了一個陣法,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望你等能安心待在山中,無事莫在出來了。」
說完這句話,花枕月折身沿著原路返回,太陽越升越高,黑夜依然過去,陽光穿透了雲層,這一天也正好是中秋燈會。
任無憂等人仍舊是留在圍欄的這裡,等了已有兩個時辰,卻仍舊不見花枕月回來,便有些著急。
沈清書打了個哈欠,說:「花枕月姑娘該不會留在山裡,不出來了吧,這都等了個把時辰,也不見人影,等的實在是無聊的緊,我們要不要進山去找找。」
本來沈清書時常尋古馳的麻煩,深的任無憂之心,但是,此時他在這裡恬噪,任無憂就有些煩心,說:「你若想要回去,便回去,我又不曾請你過來。」
「唉,任無憂!」沈清書眉頭一皺,說:「你這個人這樣說話,便不對了,我可是好心好意的大半夜不睡覺,陪你進山,然後你竟然給我說這種話,還是不是兄弟了?」
任無憂剛要發火,唐醉影用手肘撞了一下任無憂的手臂,說:「任無憂,沈將軍也是好心,這一路上也幫了不少的忙,且收斂一下你的脾氣吧。」
任無憂深吸了一口氣,背過身去,走到了一邊,唐醉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與沈清書一拱手,說:「任無憂是個急脾氣,沈將軍莫怪。」
沈清書一擺手,說:「沒事,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世子爺的脾氣大點就大點了,我都習慣了。」
這種還是不習慣的好,唐醉影在心裡默默的念了一句,不止他們著急,站在一旁的古馳也是著急,整個晚上都耽擱在這山里,古馳並不在意這山裡的妖怪是生是死,他所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情。
幾人焦急等待的時候,花枕月的身影出現在圍欄的另外一邊,眨眼之間,她便已到了近前,任無憂眨了眨眼睛,說:「花枕月,你是會變戲法麼,突然就出現。」
花枕月略微喘了口氣,說:「時間來不及,話不多說,古先生,沈將軍,我們這便回去吧。」
一聲「回」,古馳如蒙大赦,點頭應聲:「好。」
眾人更不多言,轉身即刻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