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四 狼妖
任無憂在夜色之下,踩著厚厚的雪,走出森林,來到山腳下,這是一處避風的所在,便是連積雪都很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裸露的石頭,這樣的地方,實在是一處很好的地方,用來儲存過冬的食物也是再好不過,只不過,今日這個地方,註定是不太平的。
悠長的狼嚎過後,便聽得洞內傳出腳步聲,腳步沉穩,一聲一聲,結實的踏在地面之上,片刻之後,一頭灰色的狼便走了出來,只見這頭狼有半人多高,獠牙外露,眼神兇殘,渾身的毛髮光潔異常,體態豐滿,厚厚的脂肪在毛髮之下,顫巍巍的,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
任無憂沉了一口氣,邁步上前,正面迎上了這頭灰狼,終究是面對著野獸,心下還是保留著戒備之心,雙眉緊促,先開口說了一句:「冰天雪地之下,占了他人的地方,吃了他人的食物,這可不是好的表現,既然已經吃飽喝足,那麼,便該是離開的時候,我不想要動手,大家好說好商量,請自行離開。」
灰狼踏步,在任無憂的面前停了下來,又聽得任無憂口中的言語,歪著頭看了他半晌,一雙狼眼盯在任無憂的身上,讓任無憂覺得這頭狼大概是在看明日的早餐一樣,頗為的不自在,但是他也沒有動,灰狼不先進行攻擊,自己還是不要動的好,灰狼看了半晌,抬起前爪,刨了刨地面上的雪,半晌之後,忽然開口:「自然之內,適者生存,唯有強者才能獲取生存下去所必備的資源,沒有能力,便沒有生存下去的必要,人妖有別,身為人類,便不要來管妖的事情了,除非,你是除妖人。」
原來,這真的是一頭狼妖,事先所猜測的並沒有錯,且這狼妖說話之時,有理有據,並無半分的慌亂,也未有上來便要分個勝負的焦躁,還是一個有腦子的妖,只不過,這除妖人麼,馬車之上倒是有個除妖人,但是,那個除妖人正在昏迷當中,被妖怪知道車上有個昏迷的除妖人,這後果會變成怎樣,任無憂還真的不好把握。
狼妖見任無憂未曾開口,便又開口,說:「你既然不是除妖人,那麼,便不要趟這趟渾水,身為人類,便回到你的同類當中,我雖為妖,實在並不想要和人類結仇,請吧。」
三言兩語之間,便要將任無憂給打發了,而更為要命的是,任無憂竟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自然之道,適者生存,強者便該擁有更多的資源,而這樣,真的對麼,任無憂不覺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生來便是富貴人家,自小到大,不知飢餓與寒冷為何物,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要給他這個世子讓路,生而為人,他自來便是不一樣的,然而,自從遇上了花枕月,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一樣,他不再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王公貴族,也是一個平常普通人,所有的事情要自己做,所有的麻煩要自己去解決,生而為人,自來就應當是平等的。
凜冽的風聲從耳旁吹過,冰冷而又刺骨,讓人不自覺的抖了個激靈,任無憂抬目看過去,目光落在狼妖的身上,狼,是這世上最為兇狠,也最為聰明的一種動物,以前外出狩獵之時,若是一不小心遇上了狼,都是能避則避,實在不能避開之時,才會動了捕獵的心思,那也是要小心而又謹慎的,此時,面前的這頭灰狼,不止體型高大,更是頭腦聰明,一看便知不是好對付的,任無憂穩下心神,說:「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自然界中,諸多兇險,適者生存,弱者被淘汰,但是,也有一種說法,叫做劃界而治,就如同妖居深山,人住在人界一樣,這個地方是其他妖類的,並不是你的地方,你理應回去屬於你的地方,而不是去爭奪其他的妖的地方,這是強盜行為,如此行為,是為不公,我既然見到了,便是要管上一管的。」
狼妖所說的話都被任無憂給懟了回來,便顯得有些焦躁,低低的喘著粗氣,說:「你只不過是一個人類,雖然,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有不同於常人的氣息,但是,你終究只是一個人類,而不是除妖人,非是除妖人,不可管妖的事情,這是妖與人類定下的契約,違背這個契約,便是人類越界,我殺你,不算違背規則,日後除妖人知曉,也不得以此為理由,尋我報復,那麼,你還要執意讓我離開此地麼?」
這句話,可以說是給任無憂下了最後的通牒,要麼走,要麼就要開戰,任無憂心中自然也是知曉的,腳步劃開,負在身後的手,掌心運力,已是隨時準備應戰,口中仍舊是平靜的說:「我確實不是除妖人,但是,我是修行之人, 行走天下,專管不平事的修行之人,我今天既然走到了這裡,既然接受了委託,便要儘量完成委託之事,你離開,那麼平安無事,你不離開,我也只能請你離開!」
話音未落,任無憂腳步踏前,氣勁橫掃,白色的雪花平地飛起,幾乎迷了眼睛。
狼妖弓著身體,獠牙善良,低沉的喘著粗氣,一場不可避免的爭鬥,便要開始,然而,就在任無憂已經準備好要與狼妖動手分個高下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狼嚎之聲,聽著聲音不似是一隻,更像是一群,任無憂心下想著,這下壞了,這不是一隻狼妖,這是一群狼妖,對付一個尚且有些餘地,對付一群,那可就是必死無疑了。
正在任無憂心下著急之時,對面的狼妖,忽然卸下了攻勢,看了任無憂一眼,說:「今日便暫且先放過你,這個地方,我也不要了,來日若再遇上,便沒有今日這般好說,你且備好自己的性命,我會按時來取的。」
說完這句話,狼妖縱身一躍,跳到旁邊的山石之上,腳下踏著雪,狼妖仍舊是能身形靈活的自由往上,眨眼之間,便已經跳到了山頂,仍舊是不忘回頭看了一眼任無憂,就好似要把他的面孔記在心裡,方便來日取命一般,看過之後,狼妖便頭也不會的跳到了山後,遠處的那陣狼嚎再次傳來,這一次,任無憂聽懂了其中的意思,那是歡迎同伴回歸隊伍的聲音,原是同伴呼喚,也難怪這狼妖這麼著急的離去。
眼前狼妖離去,任無憂轉身回到樹林當中,來至雪蓮面前,將方才的事情講說明白,最後說了一句:「這狼妖怕是落了單,沒處可去,山中又無吃食,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山洞,便留了下來,現在狼妖已經離去,不會再回來,你們可以放心的繼續在這個山洞當中過冬了。」
雪蓮面上帶笑,屈膝便拜,口中說著:「多謝公子幫忙,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受奴家一拜。」
任無憂連忙錯開身,避開雪蓮的這一拜,說:「沒事的,不用這麼客氣,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那狼妖聽得同伴呼喚便離開了,今日即便是沒有我來,那狼妖也不會在繼續留在這裡,我算是白撿了一個便宜,好了,事情解決,我們也要上路,就此分別吧。」
雪蓮滿臉的不舍,說:「公子相助,奴家還未好生報答,這便要離開了嗎?」
唐醉影本是站在馬車前面,聽得此言,開口言說:「姑娘,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耽誤不得,今日的事情,也不過就是路與不平,出手相幫罷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安心在此過冬,好生修行,唯有自己變得強大了,日後才不會叫人欺負了去,且快回去吧。」
雪蓮這才不情不願的衝著二人拜了又拜,又說:「奴家雖然是妖,但是,也懂人類的情感,也知道什麼叫做知恩圖報,近日的恩情,奴家記下了,來日再相見,便是奴家報恩之時,奴家恭送兩位公子。」
自打見了這妖,唐醉影的心中便存著疑慮,總是覺得它必有所圖,而今看來,倒是自己多想了,這妖心思並沒有多複雜,是真的在求助於人罷了。
任無憂跳上馬車,還衝著雪蓮揮了揮手,說:「你快帶著你的小妖們回去洞內修行吧,莫要再想其他,唐醉影你,我們該走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好。」唐醉影你個笑著應了一聲,側身坐上馬車,揚起手中的馬鞭,這匹馬兒便調轉了方向,往林外走去。
雪蓮並未立即回到山洞,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馬車的離去,它的目光落在馬車的後面,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正快速的移動,緊緊的跟著馬車,一個笑容浮上雪蓮的臉龐,朱唇輕啟,低聲念了一句:「除妖人,你還真是結交了兩個了不得的朋友,然而,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
天色漸明,新的一天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