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 黑龍膽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咳嗽打破了這平靜,任無憂恍惚間,如同在夢中驚醒一樣,口中喊了一聲:「唐醉影……!」
待定睛看去,唐醉影好端端的坐在他的面前,任無憂這才鬆了口氣,整個人脫力一般,身體向後,靠在車廂上,長出了一口氣,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唐醉影伸手拍了拍任無憂的肩膀,安撫了一下,說:「方才你與楚芒動手的時候,有一團白色的東西,忽然衝著馬車飛過來,這匹馬被驚到了,這才沖了出去,我是沒事,但是,你卻有事,你的胳膊受傷了,而且……」
說到這裡,唐醉影忽然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任無憂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已經被清理好,包著白色的紗布,只是鼓起來很高,而且腫脹的難受,任無憂只當是受傷自後的自然反應,不在意的回了一句:「而且什麼,沒事,不過就是受了點傷,我以前也經常受傷,過幾天就好了。」
唐醉影的面色沉了下去,緩緩搖頭,說:「不是普通的劍傷,劍中帶有妖氣,而今妖氣入體,隨著血液進入到了你的身體裡面,我現在沒辦法幫你將妖氣逼出來,若是不能儘早解決,會傷及你的內腹,更為嚴重的是,有可能會讓你妖化。」
「妖化?」任無憂不解的看著唐醉影,說:「是什麼意思,我會變成妖麼?」
唐醉影沉重的點了點頭,說:「簡單來說,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任無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給一個什麼樣的反應,甩了一下空著的那隻手,笑了起來,說:「所以,當初妖狐辰淵把他的妖力轉給我都沒事,現在我挨了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楚芒一劍,我就要變成妖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馬車之內,燒著火爐,炭火旺盛,烘的馬車裡面暖烘烘的,頭頂懸著的馬燈,偶爾會隨著馬車的動作而微微的晃動,唐醉影的心也就跟著晃動起來,輕嘆一聲,說:「無憂,這是不同的力量,辰淵的妖氣在萬年的修煉當中,已經度化,況且,他即將羽化成仙,身體裡面的力量,是善的,而楚芒是妖非人,他的力量是邪惡的,帶有著劇烈的毒性,你還沒能將辰淵的力量完全轉化成為自身,所以,你還扛不住這妖氣,不過……」
「不過什麼?」任無憂語帶不耐,追著又問了一句,說:「唐醉影,你能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說一會停一會,我就算不毒發身亡,也要被你急死。」
唐醉影拿了水袋放到任無憂的手裡,說:「你不要著急,先喝口水,聽我說。」
現在這個時候,任無憂哪裡還有心思喝水,然而,唐醉影雖是滿臉擔憂,卻又好似是不著急的樣子,任無憂也就只好按下焦躁的心,接過水袋,打開塞子喝了一口,抿了抿潤濕的嘴唇,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唐醉影點點頭,說:「雖然事情很嚴重,但是,也不是沒有辦法,這個辦法說起來,也要歸功於你的運氣實在是好,你的體內有萬年黑龍膽,龍膽可解百毒,雖然這個膽解不了花枕月身上的毒,但是,解你身上的妖毒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是,你要想解毒,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黑龍膽咬破,讓膽汁順著血液,貫穿全身,如此一來,便可將妖氣逼出體外了。」
「這……」任無憂的面色糾結起來,抿著嘴唇,說:「我覺得,當妖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妖也能修煉成仙不是,就……」
任無憂還想要說,唐醉影一臉凝重的看著他,任無憂整個氣勢都弱了下去,含含糊糊的又說了一句:「蛇膽都夠苦的了,你現在還讓我吃黑龍膽,萬年黑龍膽唉,這東西一定苦到天上有地上無的,我……好了好了,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吃就是了。」
唐醉影這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說:「現在外面在下雪,前面的路看不清楚,暫時不能動,我已經施展靈珠之力,在馬車外面布下結界,外面的事物無法感知我們的氣息,你便利用現在將體內妖氣逼出,晚些時候,待雪停了,我們再上路,這一路走的慢些,我預計著還要一日才能到泰山,這最後的一段路,還需要你的護持,所以,不准偷懶,趕快行動。」
嘴上說著溫溫柔柔的話,最後卻還是要下「命令」,任無憂心裡的苦都要比得過手臂上的傷了,而說完這句話之後,唐醉影便打開車門,撩開帘子,從馬車裡面鑽了出去,留下任無憂同昏迷者的花枕月,花枕月躺著不動,任無憂坐著不動,馬車包裹的厚實,坐在裡面幾乎聽不到外面的動靜,聽得唐醉影說外面在下雪,估計也不會小了。
坐了半晌,任無憂重重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好吧,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還不如早死早超生,開始!」
盤膝做好,雙手放於身前,掌心朝上,如同一個碗狀一般,雙目輕閉,體內黑龍膽衝破妖氣阻擋,重新回於口中,只是隔著一層皮,任無憂已經能可感受到黑龍膽的苦澀了,將其咬破,可想而知,會是什麼味道,任無憂沉下一口氣,將心一橫,牙齒咬到黑龍膽之上,苦澀無比的膽汁瞬間充滿口腔,又順著喉嚨流入到腹中,有那麼一瞬間,任無憂幾乎要張開口嘔吐起來,最後,還是忍住,將黑龍膽連同膽汁一塊吞入腹中,於此同時,啟用辰淵的妖狐之力,讓膽汁順著血液,流入到全身各個經絡之間……
馬車之內,正在進行著一場不亞於生死的較量,馬車之外,唐醉影長身而立,站在風雪當中,大片的雪花落下,落在馬兒的身上,落在馬車的上面,也落在唐醉影的身上,只片刻的時間,便在他的身上積下了一層厚厚的雪,肩膀傾斜,將雪抖落下去,唐醉影這才算是動了一下。
展目望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遠處近處都看不清楚,仿佛這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這一輛馬車,就只剩下了他唐醉影,任無憂還有花枕月三個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唐醉影將雙目垂下,手中念訣,又將陣法重新鞏固了一番,然而,他還是不能放心,眼觀八方,仔細的查看,一直到完全沒有感受到一絲絲的危險的氣息,這才彎腰重新返回到車內。
回到馬車之內,暖烘烘的氣氛,讓身上的積雪瞬間融化,將外衣都浸濕,而車內的任無憂正在猛的往嘴巴裡面灌水,一口接著一口,好似幾天幾夜都沒有喝水一樣,唐醉影忍不住笑,說:「無憂,咱們的水有限,你省著點喝。」
任無憂毫不在意,說:「外面不是在下雪,水不夠了,就融些雪來,一樣能止渴,但是,你現在不讓我喝水,我是要被苦死的,你是不知道這東西有多苦,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也試一試這味道,不能我一個人。」
唐醉影將身上被浸濕的外衣脫下來,掛在一邊,笑著看著任無憂,說:「花枕月也試過,你本來也不是一個人,現在感覺怎麼樣,身上的妖氣可有去除乾淨,手臂還會痛麼,等咱們上了泰山之後,請碧霞元君再與你看看。」
任無憂抬手擺了擺,說:「不用麻煩元君,我沒事了,那麼大一顆苦膽咬破,什麼傷啊,毒的,全都清理乾淨了,只等這傷口好了,便也就沒有大事,對了,外面的雪停了嗎,我們什麼時候上路。」
唐醉影搖了搖頭,說:「沒有,雪還很大白茫茫的,哪裡都看不清楚,這個時候上路,很容易迷路的,我剛剛感知了一下,沒有異樣的氣息靠近,你大可以放心,剛剛運行完功力,想必累了,你先休息一下,這裡我來守著就是。」
任無憂確實有些累了,魂體不全的弊端,本就有所反應,方才又耗費了太多的力氣,讓他的眼皮都在打架,開開合合的讓他睏倦異常,任無憂嘟囔著:「那你辛苦一下,等我好了,就換我來守著,我先睡一會,唐醉影,謝謝你……」
話未說完,任無憂便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唐醉影見他睡著,伸手將厚厚的披風蓋在他的身上,小心仔細的掖好邊邊角角,口中輕聲的回了一句:「我們是同伴,不用道謝,何況,這一路最為辛苦的一直都是你啊,好好睡一覺吧。」
任無憂嘴唇嚅動,好似要開口的模樣,最後也沒有說出一句話,歪著頭,繼續安穩的睡著,唐醉影沒再擾他,身體往後,盤膝坐著,這馬車之內的空間有限,有半邊的位置已經被花枕月所占,二人共占用另外一邊的位置,只能坐著,而無法躺下,唐醉影看了一會,便又將外衣船上,從馬車裡面鑽了出來。
外面的雪好似小了一些,然而,大學將原來的雪覆蓋,幾乎都要沒過車軲轆,馬兒時不時的晃動一下腦袋,甩掉身上的雪,立在馬車之上,往遠處觀望,連綿不絕的山川,都被白雪所覆蓋,這樣大的雪,即便是在唐醉影十世的記憶當中,也是極為少見的,所謂天現異像,必有大事發生。
唐醉影抬起手,呵了一口氣,口中輕聲念了一句:「但願一切安好,能可順利到達泰山,無憂和花枕月都能平平安安,我願用一切來換。」
雪落無聲,唐醉影的話,也淹沒在了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