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三 北冥
任無憂雙手抱臂,說:「這地方也太冷了,有誰會沒事住在這種地方,比冬日最為寒冷的時候,都要冷上三分。」
花枕月沒有理會他,轉過身看向將他們三人送過來的鵬,鵬已化去羽毛,變身為鯤,落在飄著浮冰的海水當中,一雙眼睛注視著花枕月,雙目之中蒙著一層灰色,仿佛有無盡的言語,要同花枕月講一半,花枕月邁步往前,抬起手臂,將手放在鯤的頭頂,唇角微微露出笑意,說:「幾千年來,被困在那個地方,而不得自由,辛苦你了,而今你得自由,便沒有人再能將你束縛,這天,這地,這五湖四海,九洲華夏,將任你遨遊,多謝你將我們送來,且去吧,有緣再會。」
話音防落,鯤仰起頭,口中又發出那奇怪的聲響,聲音破開層層浮雲,直達雲霄之上,又俯衝而下,落在這雪山之上,片刻之後,鯤停止他的聲音,尾巴擺動,引得海水洶湧,隨即,龐大身軀,俯身潛入到海水當中,灰色的身體,如同一座山一般,快速的消失。
整個過程,也不過盞茶功夫,這北冥之上,便只余花枕月,唐醉影與任無憂三人了,任無憂抓了一下頭髮,說:「花枕月,方才你們再說些什麼,鯤被束縛,是什麼意思啊?」
花枕月單手負背,邁步往深處而去,口中回應著他的話:「海市蜃樓,本不應該存在,那麼一座龐大的城池,單是靠著某種法術,是無法支撐著的,是有人將鯤束縛在了海上,於他的背上建造了海市蜃樓,而那座白塔,便是陣法的中心,你用滅世將白塔劈開,解除了陣法,將鯤放出,鯤才得以自由,認真說起來,你是鯤的恩人。」
任無憂總是覺得,花枕月所說的話,他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沒聽明白,兩條好看的眉毛,緊緊的糾結在一起,滿腦子的都是疑惑。
唐醉影手中捏著玉骨扇,在任無憂的肩膀上敲了一下,說:「意思就是說有人在暗中操縱,等著我們尋到海市蜃樓,這個人來歷不明,目的不明,你慢慢想,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先尋到海之尾,不然,這北冥的冰天雪地,是要將人凍死的。」
這麼冷的地方,待得久了,真的是要被凍成冰塊的,任無憂邁步跟上,口中說了一句:「海之尾真的在這種地方嗎,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三個人一邊閒聊,一邊往裡面走,果然真的就是半個影子都沒有,安靜的唯有身後海浪的聲音,前方白茫茫一片,往遠處看,海天相接的地方,看不到盡頭,冷風從身邊吹過來,如同鋒利的刀鋒一般。
花枕月走在前面,這樣的天氣,對於她來講,似乎是絲毫也不影響,她走的很穩,也很堅定,每一步,都走的穩穩噹噹的,叫人覺得,她以前一定是來過這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的,帶來火焰的旱神,與全是冰雪的北冥,這個結合,當真是奇妙無比。
任無憂被凍得抖了一下,開口問道:「花枕月,唐醉影,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嗎?」
說話之間,三個人來到一處冰川之上,花枕月腳步停下,任無憂同唐醉影也隨後停了下來,花枕月抬手往前一指,說:「你們看那邊。」
二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往前看去,只見前方是一處平坦的湖面,湖水已然結冰,光滑的湖面,就像是一面鏡子一般,將整個天空都倒影在了湖面上。
任無憂探過頭去,瞧了一眼,說:「這湖面,可真乾淨,咦,那下面是魚嗎?」
在湖面之下,有灰色的影子,仔細看過去,可不就是一條一條的魚兒,然而,這魚並不是遊動著的,而是被凍在了冰層之下,雖然是被凍住,卻也如同活著一般,便是連同眼睛,都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唐醉影捏著玉骨扇敲著手心,說:「這北冥之內,當也是許久都未曾有人來過來,鯤被困在海上數千年,不歸北冥,生靈無所庇佑,漸漸消亡,說來,也叫人惋惜。」
冷風一吹,任無憂抖了一下,腦子裡忽然想起一事,說:「咱們在蓬萊之時,不是有很多的小妖往北方逃亡,現在咱們到了北冥,卻不見任何的蹤影,他們是沒有到達北冥麼?」
花枕月邁步往湖面之上而去,口中言道:「歸墟旋渦,是相柳所謂,相柳身亡,便沒有了歸墟旋渦,所以,他們也就不用再逃。」
這個解釋,似乎是說得通,但是,任無憂總覺得並非是那麼簡單,然而,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釋,還有就是,這北冥實在是太冷了,冷的他的牙齒都在打顫。
片刻之後,三個人已經站在了湖面之上,低頭看去,不止能看到湖面之下被凍住的魚兒,還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非常清晰的倒影,除此之外,還有冰層之下,不停流轉的一股黑氣,那黑氣不知從何而來,疏忽之間,從冰層下飄過,片刻之後,便又迴轉回來,似是在繞著某個東西,盤旋而不願離去。
任無憂半蹲下來,一雙眼睛注視著那裡,說:「那是什麼,難道這北海之內,也有魔氣了嗎,可是,它在尋找著什麼呢,怎麼一直在那裡盤旋著,不肯離開。」
唐醉影將手上的玉骨扇合起來,放入腰間,另手將寬大的袖子撩起來,一隻手將手掌攤開,掌心朝下,貼著冰面放好,冰冷的氣息,順著掌心往上,瞬間衝擊到頭頂,唐醉影眉心一皺,隨即將雙目垂下,細細感受著冰層之下的氣息。
任無憂性子急,剛過了盞茶的功夫,便開口詢問:「唐醉影,怎麼樣,能感受到什麼,真的是魔氣嗎?」
片刻之後,唐醉影方才將手收回,白皙的手掌被凍得通紅,迅速的縮回到衣袖之內,緩了一口氣,這才回任無憂的話:「只有一股奇怪的氣息流轉,能可感受到不同於人間之氣,但是,說不上是魔氣,還差了點魔的氣息。」
「不是魔氣?」任無憂眉頭一皺,說:「不是魔氣,那是什麼妖氣,仙氣,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還有,這下面究竟埋著什麼呢,花枕月……」
話還沒問出來,花枕月卻是一抬手,一雙平靜的目光看過來,說:「免想,不可能下去的,東海能下去,這地方下去了,我也會被凍在這冰層下面的。」
任無憂瞥了她一眼,說:「我又沒說叫你下去,何況,這麼厚的冰層,你就算是想要下去,能下得去嗎?」
花枕月雙手一攤,說:「那自然是不行的。」
「不過……」唐醉影沉吟一聲,說:「這究竟是什麼你,鯤方才回歸,北冥又出現這奇怪的氣息,我感覺,這並非是什麼好事,北冥怕是要不太平了。」
花枕月口中吐出一口氣,說:「妖行人間,魔禍動盪,這天下早已不太平,北冥處在天地之間,又如何能倖免於難呢,不太平,是正常的。」
任無憂疑惑的問了一句:「那現在要怎麼辦呢?」
花枕月歪了歪頭,說:「能怎麼辦,這冰層厚不知幾許,咱們又無法破冰而下,只能暫且放著,繼續趕路,待到該讓我們知道的時候,自然是會讓我們知道的,且不用著急,走吧。」
自己的這位同伴,一向是率性而為,從來也不曾糾結,這份脾性,倒也是自在,唐醉影與任無憂也不再繼續糾結,直起身來,準備趕路。
然而,就在三人方才站起身來的時候,腳下冰面,忽然震盪不休,晃得頭暈目眩,周圍更是地動山搖,耳中聽得一聲裂開的聲音,再一看,冰面之上,一條裂縫由遠及近,快速的將冰面分開兩邊。
花枕月足尖點地,縱身而且,同時大喝了一聲:「小心腳下,閃開!」
任無憂動作極快,身體往後,凌空翻了個身,落在冰面之上,堪堪避開那條裂縫,而唐醉影便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剛好站在裂縫的中間,裂縫衝擊到這邊的時候,唐醉影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都直接跌落進去。
「唐醉影!」
「唐醉影!」
花枕月同任無憂眼見唐醉影掉了下去,均是一驚,任無憂伸手一撈,沒有撈到,便要跳下去營救,花枕月見狀,急忙拉了任無憂一把,喝道:「不要命了嗎?!」
任無憂滿心都是唐醉影的安危,一時之間,哪裡顧得了這麼多,慌忙又上前,花枕月單手攬住他,另手揚手一甩,於她的手中,飛出一條紅菱,在陽光下,閃耀出一條紅色的線,直入到冰川之下,眨眼之間,紅菱被繃的筆直,花枕月手腕用力,向外一甩,唐醉影便被甩了上來,任無憂慌忙奔過去,將唐醉影接住,這才鬆了口氣,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唐醉影應了一聲,又走到裂縫旁邊,說:「那下面,有東西!」
話音未落,平靜的冰面,又發生震盪,冰層之下,滾滾海水,浪濤翻湧,頃刻之間,水浪沖天,而在這水浪中間,一條白色的東西,沖了出來,哀哀鳴叫,直衝入雲霄之中,攪的風雲變幻,天地為之變色。
「那是什麼?!」任無憂瞪大了眼睛,開口問道。
花枕月的雙目也看著那雲層之上,聲音之中略帶著顫音回了一句:「那是冰龍,傳聞之中,為天地帶來災禍的凶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