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五 跳海
方天凱手打佛號,說了一句:「阿彌陀佛,除妖人請說。」
花枕月輕聲開口,說:「方天凱,就別阿彌陀佛了,你之行為,令佛祖蒙羞,再說佛號,是為不妥,脫下你的僧衣,換上你的惡魔皮囊吧。」
方天凱雙目垂下,手也放下,應聲回道:「除妖人說的是,如此欺世之行,我卻已不能在沾染我佛半點,以後便將這習慣改了。」
花枕月的目光從方天凱的身上挪開,落在張顯揚的身上,而後是郝先生,除妖人門主,最後落在了龍淵的身上,說:「龍淵,你當知道,你這麼做,你與小紅龍將與仙無緣,自此以後,永世為妖。」
龍淵本不敢看花枕月的眼睛,而在聽到她的這句話之後,又抬頭看向她,雙目之中神色複雜,各種情緒混在在一起一般,最終,龍淵也只說了一句:「我知道。」
花枕月沒有再往深了說,而是又將目光重新落回到除妖人門主的身上,說:「我的條件是,這島上的生靈,你不可傷害,我的身邊的這兩位同伴,在風雨過後,也要安全的送到岸上去,不得對他們做出不利的事情,身為除妖人門主,你也當明白,我既然猜到你的心思,便已然做好準備,若你不做,我自有處置的辦法。」
除妖人門主沉吟一聲,低眉思量,除妖人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她有多大的能為,多深的心思,都是旁人看不透,猜不透的,花枕月這樣說,除妖人門主的心裡,便開始有所懷疑。
聽得這樣的話,任無憂單手握劍,靠近花枕月,說:「花枕月,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大不了,我們殺出去,就這幾個雜碎,我一個人就能解決,跳海自殺,虧你想得出來。」
唐醉影亦是將手中乾坤八卦扇拿在手中,打打殺殺的,他確實不是很在行,但是,逼不得已之時,該動手的時候,也是要動手的,雙目透過雨線,落在花枕月的面上,說:「花枕月,你該知道,你不能死,你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花枕月微微搖了搖頭,說:「人固有一死,我已習慣,這並沒有什麼關係,而且,大海作為我最後的歸途,似乎也不是很差,魂歸大海,得一個大自在。」
「花枕月!」唐醉影紅了眼睛,吼了花枕月一句,說:「你是真的想死嗎,你就那麼想死嗎,那為什麼要一遍又一遍的活在這世間,對你來說,你的命,究竟有沒有變的重要過!」
面對暴怒的唐醉影,花枕月微微怔了一下,緩緩的伸出手,將手放在了唐醉影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三下,說:「唐醉影,我知你在關心我,我也知你心中所想,但是,當人不得不選擇生與死的時候,往往是不能自己來決定的,在特殊的時間,特殊的事件之下,所謂的選擇,也不過是單相的而已,你和無憂,是我最好的夥伴,所以,你們要活下去,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明白麼?」
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花枕月著重的看了任無憂一眼,任無憂緊緊的握著滅世,手中的這把劍,他已經能可掌握住,他想要憑藉著這把劍,來保護他最重要的這兩位同伴,而現在,他卻有一種無力感,因為,花枕月已然做下決定。
花枕月將手從唐醉影的肩膀上拿開,腳步往前邁了一步,站在二人的身前,面向著對面的人與妖,再次開口,說:「我的條件,你們考慮的如何了?」
郝先生笑了一笑,說:「你都已經跳了下去,我們想要做什麼,你也不知道,所以,我們是否答應,似乎,並不是很重要。」
花枕月豎起一根手指,輕輕的搖了一下,說:「並非如此,如同我方才所說,你們後面要做的事情,我已知曉,所以,你們是否毀約,我也會知曉,那麼,我就需要一個答案。」
張顯揚握了握手中的長劍,高聲開口,說:「好,我答應你,你的兩位同伴,一直到離開蓬萊,不會有任何的危險,我用我肩膀上的這顆頭來向你保證,只要我活著,他們就活著,除非我死了。」
疾風驟雨當中,張顯揚的這幾句話鏗鏘有力,穿過雨線,落入到花枕月的耳中,花枕月雙目看著她,唇角微揚,笑容之中帶了三分的惋惜,說:「天下第一劍,張顯揚張先生,你實在是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既然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無憂,唐醉影……」
「花枕月!」
唐醉影同任無憂一邊一個,一人抓住她一條手臂,將她絲絲的抓住,任無憂說:「花枕月,你不能死,你死了就真的死了,我不允許你死。」
唐醉影也衝著她搖了搖頭,眼神之中,滿是不舍。
花枕月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輕聲開口,說:「無妨的,不要如此,還記得我之前帶你二人下水的事情麼,水下的世界,五彩斑斕,甚是美好,我還是很喜歡的。」
任無憂看著她的眼神便帶了一些的疑惑,說:「你……」
花枕月眸光閃了一下,說:「現在是歸墟移動的關鍵時刻,龍淵又站在他們一邊,我們即便是拼的魚死網破,也要被歸墟旋渦所吞噬掉,與其如此,不如我下去,以我一人而救所有人,這個買賣是很賺的,不是麼?」
若如此,任無憂想說,他寧願用這全島的性命去換花枕月的性命,然而,花枕月是不會同意這樣做的,任無憂也就只能聽從花枕月的話,按著她的意思去做。
花枕月將手從任無憂的手中抽出來,然後又將唐醉影的手拿開,將他二人的手放在一起,抬手拍了拍,說:「無憂,你太過急躁,遇事總是行動快過腦子,我雖然喜歡你這樣豪放不羈的性格,但是,這樣也會很容易就讓你陷入危險當中,這對你不利,唐醉影,你心思縝密,思慮周到,但是,心地太過良善,豈不知,這也是非常危險的,我走之後,你二人需得取長補短,時刻叮囑對方,保全自己,方能保護他人。」
唐醉影屈指扣住任無憂的手腕,手背之上感受著花枕月的手心的溫度,聞言閉了閉眼睛,復又睜開,說:「比起良善,於你面前,我又怎敢說這兩個字,你放心好了,我會看著無憂的,不會讓他亂來,這大海之中,風浪頗急,我只望你能得安穩。」
任無憂別開臉去,說:「我就這個脾氣,改不了了,我偏偏就要你去的也不放心。」
花枕月忍不住笑出聲,說:「許多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這一次,有你二人陪伴在我的身邊,陪我走過這一程,我很高興,這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我會永遠的記在心裡的,現在,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聲音未停,花枕月的腳步在往後挪,任無憂忍不住反手又握住花枕月的手腕,說:「一定要如此嗎,花枕月,我們還可以在拼一拼的。」
唐醉影扣住任無憂的手腕,用力將他的手從花枕月的手腕上拿開,沉重的說了一聲:「無憂,讓她去吧。」
任無憂雙目赤紅的看著唐醉影,說:「你真的就讓他怎麼去,不說點什麼麼,你之前還跟我說……」
「無憂!」唐醉影止住任無憂的話,衝著他搖了搖頭。
任無憂無奈的將話又咽了回去,最終放開了花枕月的手,花枕月的腳步已經挪到了懸崖的邊緣之上,眼中含著笑的看著二人,手上的傘已然被風吹到了一邊,花枕月再次開口:「那麼,我的朋友們,再見了!」
狂風吹過,花枕月的身體向後傾倒,眨眼之間,便沒入到了大海之中,澎湃洶湧的海上,甚至都沒有激起半點的異樣,花枕月的身影便這樣消失了,而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誰也沒有注意到,沿著花枕月跌落的那個地方,一個發光的東西也隨著沉入到了大海當中。
看著這樣的情形,龍淵搶步上前,站在懸崖邊上,眼望大海,失聲說了一句:「我說了,讓你不要出來的,為什麼不聽話呢?」
「那你可以下去陪她!」任無憂的冷言冷語飄過來。
唐醉影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從地上撿起花枕月的拿把傘,將傘收好,握在手中,抬目看向除妖人門主等人,說:「花枕月依然隨了你們的意願,跳入海中,你們可以說,除妖人為了蓬萊的安危,以自己之力,抵抗歸墟旋渦,不想失足落入到大海當中,如此一來,不知沒有人會阻止你們的行動,也會給除妖人留下一個好名聲,可謂雙贏。」
除妖人門主一笑,說:「不愧是讀書人,想的便是比我們周到,也罷,除妖人在整個除妖界的地位無人可比,這樣的說辭,也更容易讓人相信,就按照你所說,不夠,可千萬不要亂來,不然,我可是會毀約的。」
唐醉影冷笑一聲,說:「本就是無信之人,又有誰會在乎你是否守約,無憂,我們走。」
任無憂本不想走,唐醉影卻用力拉著他,最後,任無憂還是不得不同唐醉影離開了。
除妖人門主邁步上前,來至懸崖邊上,下面的海水無情的吞噬者所有接觸到它的事物,比如,剛剛落下去的花枕月,除妖人門主說:「放心好了,除妖人落下去必死無疑,即便是它會水,但是,這旋渦之下,有著這世間最可怕的水生之物,送什麼吃什麼,來者不拒。」
龍淵臉上的表情漸漸收斂,雙目之中帶了狠厲的顏色,說:「我已經按著你說的坐了,紅洛呢,什麼時候還給我?」
除妖人門主勾起一個算計的笑容,說:「我會還給你,不過,在那之前,你還要為我做一件事情,為了一條龍,你都能出賣最好的朋友,那麼,出賣幾個妖,當也不在話下的,咦,不要生氣,只是幾個,不要很多,到時,我會通知你的,方先生,張先生,郝先生,我們走。」
龍淵想要反駁的話最終也沒有說出來,軟肋捏在別人的手中,它只能聽之任之,看著遠去的背影,消失的朋友,龍淵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讓它幾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