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 山神
花枕月立身站中間,她的身上全都是水,從頭濕到腳,唐醉影與任無憂也是同樣,狼狽之向,堪比在京城劫法場的時候,不過,這也已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了,花枕月開口說:「請把山神請出來吧。」
小人兒抓抓頭髮,縱身彈起,腳下仿佛多了一隻無形的手,將他拖起來,懸浮在半空當中,飄到了供案前面,在供案前面供奉著一些水果點心等各色貢品,香爐的旁邊還放著一盒香,是檀香的氣息,方才傳出來的味道當就是這香的味道了。
任無憂擰乾袖子上的水,又被衣擺提在手中,把水擰乾淨,而後,湊到唐醉影的旁邊,低聲的說:「這小人兒當真是神仙嗎,我怎麼越看越像是裝神弄鬼的,花枕月也真的信他會把山神給清出來,可別白白的浪費時間,你看,天都黑了。」
唐醉影身上的儒衫繁複,平日風和日麗的時候穿著是瀟灑飄逸,仙氣十足的,現下在大雨裡面浸泡了半日,衣服是從裡到外都濕的透透的,這會已然貼著身體全部都垂了下來,令人極其的不適,聽得任無憂說話,唐醉影一邊擰乾衣服上的水,一邊回道:「這島上沒有人居住,所存留的不是神便是妖,而這小人兒住在這山神廟裡面,當也有些本是的,且我能可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不似是妖氣,大約與土地同樣,是個地仙吧。」
兩個人簡單交流了量具,那邊小人兒已經將香拿了三根在手裡,口中吹一口氣,案上的燈燭便燃了起來,小人兒將香點燃,吹去明火,檀香的味道再次飄出來,只聽得小人兒口中念念叨叨的也不知在念著什麼,片刻之後,小人兒又衝著手中的香吹了一口氣,說了一聲:「且醒來吧。」
一縷白色的香自小人兒手中飄出,直奔立在大殿之上的山神的神像,神像威武,瞪著銅鈴一般大的眼睛,手持巨斧,張牙舞爪的,這縷香氣飄到神像之上,順著鼻孔灌入到神像內部,片刻之後,只聽得巨大的一聲:「阿嚏!」
屋脊之上撲簌簌的落下灰塵來,三人趕緊往旁邊閃開,接著就聽見一聲蒼老的聲音響起:「是誰在打擾老人家睡覺,在大殿喧譁,也太沒有禮貌了。」
聲音過後,自神仙之後輕飄飄的飄出來一個白衣老頭,這老頭生的和璇璣有的一拼,白頭髮,白鬍子,白眉毛,一身白色道袍,手中一個變色的拂塵,眉眼溫和,唇上帶笑,就是略胖了些,這一點倒是比不過璇璣的。
花枕月略一拱手,說:「在下花枕月,叨擾山神,實在是有事相商,故此,不得不將山神喚醒,還請見諒。」
山神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花枕月,面前的姑娘也就不過二十歲,通身上下都是雨水,雖是狼狽,面上卻是不卑不亢的,眉眼之間也清朗,說話乾淨而又清脆,打量了一番之後,又開口說:「你一個凡人為何知曉將我喚出之法?」
「是我,是我,是我把您老人家給叫回來的!」帶著回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人兒上下翻飛,如同蜂蝶一般,眨眼的功夫,便繞著山神轉了不知道有多少圈。
山神被他晃得眼花繚亂,一抬手便捉住了小人兒的後衣領子,衝著他吹了一口氣,說:「小東西,我叫你守著山神廟,你不僅沒守住,還引了這許多奇怪的人過來,平白的給我惹麻煩,早知今日,當初我便不該收了你。」
小人兒手腳亂七八糟的掙扎了一會,掙脫不開,便老老實實的垂了下去,抬眼看向花枕月,說:「不是我想要叫醒你,實在是這姑娘凶的很,我沒有辦法,這才把你叫醒,這姑娘說外面的暴風雨很嚴重,一定要把你叫出來才行。」
山神仰頭往外看了一眼,正在此時,閃電划過,驚雷再次落下,響的通天徹地的,小人兒嚇了一跳,手腳團在一起,可憐巴巴的看著山神,山神卻不是很在意,說:「蓬萊在海上,而海上風浪又大,早已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這有什麼好驚怕的,習慣就好,習慣就好,莫要去費心理會。」
「那麼,若是歸墟旋渦要來了呢?」花枕月平靜的說出一句。
「啊?!」方才還是老神再在的山神,在聽得「歸墟旋渦」四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甩手就把小人兒給扔了出去,好在小人兒腳下生風,將要落地之時又飄了起來,但是也是轉喲的眼花繚亂的,在空中胡亂的飄著。
山神穩下腳步,一雙渾濁老眼看向花枕月,說:「你說什麼,什麼歸墟旋渦,那東西吞了岱嶼,員嶠兩座仙島還沒吃飽,又來吃別的了嗎,這東西不是已經消失了嗎,怎麼又出現了,不行不行,我還是繼續去睡覺,一覺睡過去,這東西就過去了。」
花枕月眉眼垂下,緩緩的喚了一聲:「山——神——」
山神抖了個激靈,堪堪停住要跑的腳步,一臉的無耐,說:「我說姑娘,你可知道歸墟旋渦是個什麼東西,那東西能吞噬這世間的所有的東西,可以說是所過之處,片甲不留,我看你也是年紀輕輕,風華正茂,不要不自量力,拿自己的性命不當做一回事,聽我一句勸,趕快逃命去吧!」
唐醉影與任無憂一看,這山神哪裡還有半點山神的樣子,膽小而又怕事,只想窩在自己的這個小廟裡面睡覺,全然不想管外面的事情,山神,山神,可就真的只是待在一座山裡面,不去外面的世界了。
花枕月輕輕搖了搖頭,說:「海上起了暴風雨,並且已經席捲到了蓬萊之上,逃命,我往哪裡逃,撐船離島,去迎暴風雨,還是去碰歸墟旋渦,你身為山神,自當要保護這山中的生靈,而今,萬物蒙難,該是你站出來的時候了。」
山神眨了眨眼睛,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這個姑娘,眼珠子在眼眶裡面轉了一圈又一圈,手指撩起一縷頭髮,放到身後,腳步挪動,繞著花枕月又轉了一圈,口中帶著疑惑,問:「聽你的口氣,我是一定要管這個事情的了,不是我說,姑娘,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我大小也是個山神,你一個凡間小姑娘,沒事跑到蓬萊島上,是來做什麼,又哪裡有膽子這樣和我說話,你可知惹怒我的下場是什麼,奉勸你一句,沒事莫要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吊兒郎當之人,一旦認真起來,那也是有著威嚴在的,何況,山神本就為神,自有神威在的,只不過,這山神在花枕月面前,再大的神威也是無用。
花枕月單手負背,雙目平靜的看過去,說:「山下群妖,為了抵抗這次的天災,都在盡心盡力,將自己置身於這暴風雨當中,你身為山神,受萬物祭拜,不思護佑蒼生,反而要退居人後,何堪表率,眼下,需要兩件事情,你來做,第一件事情,利用你之神力,構築防護氣罩,避免風雨吞噬蓬萊,第二件事情,找出第二隻護島神龜,將蓬萊送出歸墟旋渦之外,避開這滅頂之災,現在已然是傍晚,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你需立即行動起來,不得尋找任何理由,耽擱,推諉!」
一席話說的山神瞠目結舌的,抬起手想要做點什麼,又縮了回去,張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又把嘴巴閉上了,小人兒飄了過來,落在山神的肩膀上,衝著他攤了攤手,說:「您老看到了吧,是不是好兇,我就沒見過這麼凶的姑娘。」
山神抱著拂塵,沉著一張臉看過去,扁了扁嘴,又重重的嘆了一聲,最終問了一句:「歸墟旋渦什麼時候到,護島神龜共有兩隻,你能找到我叫我尋另外一隻神龜,那說明其中一隻神龜是出了意外,不能擔負移動蓬萊之責,另外,暴風雨幾時起的,從何處而來,我久未出山門,對外面的情況不甚了解,你將具體的事情,一一說與我聽,方才有正確的對策。」
唐醉影同任無憂一聽,已知面前的這位山神是準備開始動手幫忙的了,有神仙幫忙,那事情就好辦許多,花枕月面色這才略略放鬆了下來,開始解說外面的情況,暴風雨剛剛開始,是從南面而來,水中生靈皆往北海而去,現下,這暴風雨剛剛開始,還不到最為猛烈之時,尚有可為,以及歸墟旋渦,雖然形成,但是幾時到達,尚不可知,講到最後,花枕月喘了一口氣,說:「事情便是如此,請山神拔足前往,救濟天下。」
山神面色嚴肅,垂目思考了半晌,方才開口,說:「如此,卻是麻煩,神龜有妖王去尋,尋到雖不難,但是神龜被傷,這卻是大事,移動蓬萊,需要另外一隻神龜,我卻有線索,這樣,關於你所講的,為蓬萊構建防護的事情我會去做,另外一隻神龜的尋找,也有我來做,剩下的事情,姑娘見機行事即可,我現在出發,順便送你們一程。」
花枕月雙手抬起,略施一禮,說:「如此,便麻煩山神了。」
唐醉影同任無憂站在花枕月一旁,亦是行了一禮,任無憂嘿嘿一笑,說:「上山來的那條路,全部都是雨水和青苔,又陡又滑的,走起來,異常的辛苦,有山神相助,求之不得,萬分感謝。」
山神環抱著拂塵,微微搖了搖頭,說:「無妨,不必客氣,也不過是順手而為,若是靠你們兩條腿來走,耗時又耗力,話不多說,現在出發。」
上來的時候千難萬險,下去的時候有神護送,這種待遇,也就只有在泰山之時方有,外面雖然仍舊是在下著雨,卻也是叫人輕鬆不少,於是,再不多言,山神留下小人兒在廟中看守,自己則帶著花枕月三人即刻下山,重整神威,再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