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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城中雖然只有她厭惡的平民,卻在沒有戰爭時生活安定和諧。人們能團聚在花園裡,拍鼓、跳舞、歌唱,年輕的孩童可以接受鍛鍊和教育,少女也能對心愛的人表述衷腸。而這座城鎮卻截然相反。
「怎麼會……」她的聲音輕輕的:「海穆拉的國土,已經變成這幅模樣了嗎?」
「我的主人,敢直呼國王陛下名諱的人,全帝國可能只有你一位。」弗緹斯說。
「有什麼不敢?」她挑起唇角,嘲諷地笑了:「我連神明的名諱都不放在眼裡。」
前方的小巷裡響起一連串凌亂的腳步聲,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抱著一塊黑麵包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一路腳步踉蹌。
「抓住那個不要臉的臭東西!」
一個墩胖的婦人提著裙擺,氣喘吁吁地追在男孩身後。她的步子比男孩大,沒多久便追了上去。在從男孩的懷裡抽出黑麵包後,她揚起滾圓的手掌,啪啪就是兩個耳光。耳光似乎並不解氣,她又踹了他一腳,這才氣呼呼地離開了。
離去時,婦女還留下了一串咒罵聲。
「死刑、死刑、死刑,無論犯沒犯罪都被抓去死刑,怎麼偷東西的小鬼不見被抓走處死!也不見軍隊來把他抓走!這鬼地方怕是什麼人都沒有了!」
弗緹斯攤手,說:「我小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討生活。不過,那時的國王在表面上要稍好些,至少不會制定那麼多嚴苛的法律,稍有違背便處以死刑。」
戴婭低垂下了眸光。
「你的父親與母親呢?他們不養育你嗎?」她問。
「在極端貧困的階層里,會分走食物的親人也許都是自己敵人。」弗緹斯說:「所以,親人偶爾也會成為敵人——更別提去主動地撫養。」
「怎麼會?!」她微驚:「只有血脈相通的族人,才會是世界上無條件對你好的人啊!」
「在瀕死掙扎的貧窮線上,人類有可能做出一切事情。」他回答。
戴婭咬了咬唇角,冷冷地說:「不可理喻,毫無廉恥,無可救藥。……果然,我無法理解賤民的世界。」
她所認識的、熟悉的世界,和眼前所展現的世界完全不同。從前只是隱約聽到過的傳聞與消息,現在正真實地在她面前鋪展而開。
兩人在鎮上投宿了一晚,第二天啟程,連日趕路,才抵達矮人所說的地方。
阿芙莉亞的居所,是一棟磚紅色的複式宅邸。它修建在城外的山坡上,擁有獨立的山地、草坪與圍牆。供馬車驅使的平坦道路,從山腳一直蜿蜒向山麓。
那磚紅色的建築有著高聳的尖頂與拱形的門扇,窗欞與窗欞間雕刻著戰神出征的英姿。精緻華美,透著瑰麗的色澤,儼然一副貴族的做派。
「魔女和人類生活在一起?」戴婭不可思議地盯著那棟建築。
「是的,她的生活充滿了欺騙,所以欺騙人類也是正常的。」弗緹斯回答。
一名穿著黑色長袍、頭髮花白的僕役正立在門前,他的腰杆挺得筆直,似乎那代表著主人家的尊嚴。他看到弗緹斯的馬,便恭敬地彎下了腰,說:「這位先生,我的主人已經等了您許久了。」
弗緹斯下了馬,將傳奇交給這位仿佛老紳士一般的奴僕,問:「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傍晚時分,會有一位騎著馬的客人從遠方來。他帶著一位身份無比高貴的神官,所以請務必認真對待。」
戴婭輕聲念:「你寫信告訴她了麼?」
弗緹斯淡淡說:「並沒有。」
戴婭問:「那她是如何知道我們要來?」
「矮人的國王就在她家裡,她當然能知道一切。我保證,我可沒有給她私下寫過書信。除了你,我沒有接觸過任何女人。」
這番話怪怪的,並不像是奴僕在對自己的主人表達忠心,更像是一個丈夫在對著自己的妻子宣誓自己絕不會出軌愛上別人。
不過,戴婭並沒有多想。
她想到接下來要見到的是傳說中的魔女,便忍不住板出了自認為最高傲得體的態度。優雅、高貴、不沾凡俗——這是她所應當代表的東西。
弗緹斯用餘光瞧著她,不由在心下一陣好笑。
她十分美貌,一旦正經起來,便像是一位受人膜拜的王后一樣,嬌矜高貴,仿佛隨時隨地都在接受別人的膜拜。而她這幅暗自較勁的模樣,則讓他覺得可愛無比。
若是另外一個女人,想要在美貌和儀態上和阿芙莉亞一較高低,弗緹斯只會冷漠以對,還覺得那個女人滑稽可笑。而一旦變成了戴婭在計較,他便覺得她可愛天真,單純有趣。
「我的主人,有一件事,我務必要提醒你。」他說:「阿芙莉亞是個以戲弄他人為樂趣的女人,她的十句話里,必然有八句是謊言——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她喜歡用謊言取信他人,更享受謊言被戳破時的快樂。」
頭髮灰白的僕役推開了拱形的門扇,敞亮的廳堂內,一位女郎正站在那裡。她手持羽扇,輕柔的聲音便這樣傳到了二人的耳中。
「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還請先坐下休息,享受紅茶和點心吧。」
那是一位二十幾許的女人,打扮得極為時髦高貴。石楠紅的衣裙綴著碧綠的玉飾,滾著金色的裙擺拖曳在身後。一條披帛橫包著她的肩膀,將雪一樣的肌膚半藏起來。微卷的棕色長髮盤在腦後,紅寶石的發梳便斜插其上,透著暗暗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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