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
第三十七章
後半夜又落起大雪,棉絮般沉沉往下壓。不過一會,暗黑的世界裹上銀裝,幽幽發亮。本就不夠溫暖的房子窗戶大開,雪花飄入,很快積出一片雪白。
待到陽光破雲而出,雪地便染上一層胭脂紅,整個村落像是含羞少女的臉頰,溫容靜好。女子坐在榻邊,靠著床欄已然睡去,濃密的長睫覆在蒼白的面上,唇色慘白,呼吸急促。
黑衣男子入屋時身上不染塵霜,見她只穿著單薄的衣物靠在床邊,輕輕蹙眉,身形剎那就到她身邊,將她攬入懷中,房內瞬時溫暖起來。
靈夕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中哥哥不曾離去,大師兄不曾死去,楠止也未成魔,所有她愛的,愛著她的人們都只是普通人,在世外桃源似的村落里其樂融融。她在夢中一次次祈願,願她永世不醒,然而,她還是醒了。
醒來時全身暖意融融,溫熱的唇正覆上她的眼角,她睜眼,便見到楠止深邃的眼,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他對她說了句什麼,她聽不見,便彎著眼角笑,鑽到他懷裡。
近正午時,李嫂熱情地帶著孩子過來幫忙鏟雪,靈夕鏟著鏟著,竟與那孩子打起雪仗。兩人你一把雪我一個雪球追追趕趕,不亦樂乎。那孩子小名冬瓜,長得嬌小可愛,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甚得靈夕喜愛。
只是冬瓜玩得正歡,靈夕卻跑不動了,叉著腰笑道:「我去做飯,不跟你玩了。」
冬瓜朝她做了個鬼臉,抓著雪球繼續往靈夕身上扔,李嫂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妞兒,別鬧。」
靈夕笑著說沒事,拍掉身上的雪便入廚房。冬瓜也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餐桌上難得有了外人,楠止依舊面無旁色,一聲不響地吃飯。靈夕也無奈,只得不停找些話與李嫂說。
「今年這天的確奇怪,大雪下了這麼久,我聽人說,乃不祥之兆,怕是天有異變。」李嫂只吃了幾口便停下說道。
靈夕保持笑容,問道:「外頭人都怎麼說的?」
李嫂嘆氣道:「這年頭,不是妖就是怪的,隔一段就鬧得人心惶惶。幾個月前不是還說有個大魔頭出來了麼?傳得沸沸揚揚的,其實……」
李嫂正說著,察覺到冷颼颼的眸光掃過自己,像是被利刃狠狠割過一刀似的,後面的話生生頓在喉間。
正好冬瓜在外頭玩膩了,一頭撞到靈夕的懷裡,驚叫道:「哇,靈夕姐姐做的菜看起來好好吃啊。」
說著便拿起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勺跟前的芙蓉豆腐塞到嘴裡,跟著冬瓜臉就變成了苦瓜臉,「靈夕姐姐,你們家的鹽不要銀子嗎?好苦……我要喝水。」
冬瓜身子一滑就從靈夕身上下去。
李嫂很是尷尬地看了二人一眼,靈夕則悄眼掃過楠止,見他面色不變,繼續夾菜吃飯,便也垂眸,沉默不語。
時間在靈夕的摩挲下變得緩慢起來,她不再日日嗜睡,甚少出門,極偶爾才會做一兩頓飯。大雪下了一場又一場,遲遲見不到春光再現。後院的藤椅不能再坐,楠止便在窗邊改做了一個矮榻,靈夕時常窩在那裡,遙望無邊雪色。
她不知道楠止是否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或是他無暇顧及到她的異常,自那夜未歸,他便有些不一樣了。
偶爾他會用手撫過她的眼角,她不經意地躲掉。偶爾他在她笑的時候撫上她的面頰,她對鏡微笑,見到兩頰若隱若現的梨渦。他不再每日寸步不離的在她身邊,不記得有多少次,她一覺醒來,身邊空空如也。
其實她不敢再貪睡,楠止卻不知,偶爾她佯睡,楠止便會以為她當真睡去,悄然離開。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卻也不願睜眼。一個人的房子那樣冰冷,心中已然空了一片,她只怕一睜眼,那冰冷入心,便萬劫不復了。
又是一日午後,雪後放晴,天空一碧如洗,偶爾有風,帶入雪水的清香。
兩人一起做畫面燈籠,楠止執筆作畫,靈夕拿竹枝做出燈籠的形狀。眼看只差最後一步,眼前突然一暗,竹枝便插到手心,靈夕吃痛,輕輕「呀」了一聲。
楠止放下筆,握過她的手,見手心滲出血來,眉頭一皺,掃過地上的竹枝,那竹枝便成了灰燼。
靈夕並看不真切,乖巧地由著楠止施法撫平她的傷口,再帶著她到矮榻邊坐下。
「我來。」楠止道。
靈夕挽住他的手,「困了。」
楠止轉身坐下,攬過她,讓她枕在他的腿上,安撫似的慢慢捋順她的長髮。靈夕側目,半合著眼凝視他。
儘管眼前霧氣瀰漫,且光線暗沉,她還是能在腦中勾勒出他現在的模樣。
他向來不愛說話,定然緊抿著唇,唇角的弧線微微上揚。他的五官深邃又不喜有多餘的表情,此刻定然像沒有溫度的石雕那般冷然,但他對著她的時候,面上總會有不易察覺的溫暖,和偶爾掠過的笑意。他黑色的眸子時常濃如沉墨,讓人一眼探不到底,又不敢直視,但他凝視她的時候,定然眼神清澈,眸中藏情。
靈夕看了楠止許久,吃吃地笑起來,上揚的唇卻被吻住,溫柔繾綣,不分彼此地纏綿輾轉,漸漸地又如攻城略地般霸道強勢,只吻得靈夕雙頰嫣紅,幾乎呼吸不過來,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靈夕閉上眼,慢慢平緩呼吸,不經意地輕聲問道:「楠止,他們說你曾經是神?」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