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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夕漫無目的地在不大的屋子裡走來走去,從客廳到房間,從房間到書房,仿佛只有不讓自己停下來,才能稍稍緩解心中的空冷和焦躁。
她突然想到在魔界時,楠止為她畫的畫。
對的,楠止將每一年的她都記得那樣清楚,畫得那樣好,仿佛每一年的靈夕,都篆刻在他心底。
不對,沒有那個「仿佛」,那是事實。
每一年的靈夕,都活在楠止心中。
一定是這樣。
靈夕開始在書房中翻找那些畫,她要看到那些畫,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他們從魔界出來時,特地帶上了那幾幅畫像。靈夕沒花多少力氣就在書桌邊上的畫筒里找到,一幅幅展開。
十一歲的靈夕。
十二歲的靈夕。
十三歲的靈夕。
……
瞧,楠止將她畫的這樣惟妙惟肖,畫筆下滲出的情深似水,幾乎氤氳她的雙眼。
十八歲的靈夕。
靈夕緩緩展開,眼前卻驀然一黑。
***
楠止回來時,靈夕已經睡了整整三個日夜。
她不知道楠止是否喚了她很久,醒來時她聽不見,亦看不清他的唇是否在動。她嗅得到清晨的薄霧夾雜青草的香味,卻看不到讓人燃起希望的晨光,整個世界只有迷濛的影子和稀薄的暗光。
但她觸得到楠止的衣袖,感受得到他清冷的氣息,如同高原冰雪那樣的乾淨。
「楠止,我醒了。」她這樣說,儘管並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接著她被一雙手臂箍住,那雙手臂甚至還有些顫抖。
她靠在他肩頭,輕輕地拍打他的背,「我只是睡著了。」
她還是聽不見任何聲音,只好又道:「這北鏡太冷,你又不在,我便多睡了幾日。楠止,我們去東海邊可好?」
她沒有聽見回應,只感覺到楠止抱起她,待她看得清時,已經看到碧藍的大海。
他們在海邊找了間空置的農舍,稍稍布置便煥然一新。前院仍舊種滿了花草,正值春暖,各色的花朵開得格外恣意。日子與在北鏡時並無太大差異,只是靈夕不再湊熱鬧趕集聽戲,多數時候靠在窗邊聽海浪聲。
她對來到東海邊的決定甚為滿意,至少聽不見的時候,她可以藉口海浪聲太大,聽不清。多數時候楠止不會再重複,許是不慣吼著說話。
不過靈夕覺得奇怪的是,從前她聽得清看得見的時候,楠止不愛說話。現在她五感漸失,他的話反倒多起來。經常她在他懷裡看海上日出,他便在說些什麼,她若聽不見,便只有沉默。以至於後來聽見了,也沉默,以免他覺得異常。
看不見的時候,她便佯裝睡覺。
楠止還是偶爾會消失,她只是默默微笑,不是都記起來了麼?不用再找記憶了,那……是在找別的東西吧。
她並不問他去了哪裡。
兩人種花,聽海,看日出日落,在海邊撿撿貝殼,或者用沙子堆成碉堡,在沙灘上畫對方的臉。
接近夏日時,靈夕已經將楠止的畫工學了七八層,即使在雙眼看不見的時候,也能熟練地畫出楠止的臉。
這樣的日子愜意而甜蜜,靈夕不再做莫名其妙的夢,只在有意識的時候便祈求這樣的日子等一等,再等一等。
那一日,楠止又出門。靈夕無趣得很,出門擺弄花草,不想眼前光線一暗,又看不清了。但這些事她已經非常熟悉,在外面嗅嗅花香也是好。往日她在花草身上都要打發掉一個時辰,這日不到半個時辰,她便被人拉走。
「楠止你回來了?」她笑問。
她以為她會聽不見回答,可下一瞬,五感恢復,她便見到楠止正在替她擦臉,面色陰沉得如同外面烏雲密布的天空,他說:「下雨了。」
靈夕推開他的手,轉身笑道:「我知道,怕淋著花草便出去看看。」
她佯裝擦面上的雨水,其實是擦去眼底的淚。
觸覺,也開始消失了。
第二日,楠止帶她上了滄迦山。
滄迦山不愧為至靈之地,處處充溢的繚繞仙氣讓靈夕的身子好轉許多。失明與失聰不再那樣頻繁,這讓靈夕很是歡喜,終日都掛著笑。
照理,楠止如今的身份,定不可能安然留在滄迦山。但滄羽竟然沒有多說什麼,反倒在主峰專門挪出一間仙氣極盛的宮殿給他二人。他也不常來看他們,只是在靈夕上山的第一日,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嘆了口氣。
天氣漸熱,楠止不在靈夕身邊的時候越來越多。但自從上次在北鏡,靈夕一人在床邊坐了整整一夜之後,他便不曾晚上出去,即便出去,也會很快回來。這夜靈夕等到月上中天,也未見楠止回來,反倒是見到鬼鬼祟祟的青奎。
靈夕好玩心起,想要捉弄捉弄她,便躲在了床後的暗格里。只聽青奎入門便低聲疾呼:「靈夕,靈小夕,靈夕……」
靈夕躲在暗處捂嘴輕笑,見青奎喚了幾聲後,面露焦急,眼都紅了一圈,竟是要哭出來的模樣,便笑不出來了,應聲道:「青奎師兄,我在這裡。」
靈夕剛剛出去,青奎就抓住她的手道:「我帶你走。」
靈夕莫名,卻也拗不過她,只能由他拉著。可惜沒跑過久,靈夕便力氣不支,跌在地上,眼前迷濛,耳邊的聲音也漸漸遠去,似乎聽見青奎罵了一句什麼,就被他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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