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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生見二人的陣勢,嚇得面色蒼白,呆立在一旁出了神。風夙手持銀鏡,斂目嘆息道:「楠止,要麼你自行解除神界封印,要麼,交出真元。」
楠止置若罔聞,只是抱著懷裡的女子,仿佛餘悸未消,身子仍在微微顫抖。
風夙拈花襲去,楠止竟也不躲,任由自己被襲中,任由風夙加大施法力度。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真元,修為,記憶……仙?神?魔?什麼都不重要了。
懷中的人氣息漸無,仿佛下一刻就要氣絕身亡。
再一次,她要再一次死在他手中了。日後再也見不到她的笑,聽不見她的聲音,沒有人喚他「烏龜」,沒有人偎在他懷裡熟睡。
倘若如此,這個世界是黑是白,與他有何關係?
他是生是死,又有什麼所謂?
他將她的腦袋緊緊按入自己心口,低聲道:「要死,我們……一起死。」
他的手指點過靈夕額間,拿出魂引,輕動薄唇。
靈夕體內破碎的靈魂此前已被銀鏡縫合,雲朵般緩緩從她額間飄出。一邊的魂引,一縷魂魄圍繞著嬉笑,正要說話,便與另一股魂魄糾纏融合。
風夙在對他施法,想取他真元,他卻在對塵夕施法,想重聚她的魂魄。
滄迦山的夜晚終將過去,東方天際,晨光微露。
楠止閉眼施法,所以不曾見到靈夕身上的宮翎,突然間大放異彩,飄出三枚真元,而她的額間,再次飄出一縷魂魄,那縷魂魄迅速與那三枚真元融為一體,凝成五彩光團。
懷裡的人驀然沒了氣息,楠止倏然睜眼,便見光團銀芒刺眼,以雷霆之勢沖向天際。
轟隆——
銀白如同破曉朝陽,照亮整片天地,空中不知有何物什片片碎裂,巨響之後,是一片細密的噼啪聲,隨之破碎的,還有剛剛那蓄滿力量的光團,化作點點流星,隕落無聲。
日頭正好東方破土,陽光普照,萬神甦醒。
滄迦山頂,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錯愕而立,一男子跌坐在地上,懷中抱著的女子氣息全無,繞在他身邊的兩縷魂魄已然融合,就近落入女子額間。
尾聲
琴翎鏡顏,原是兩面銀鏡,上古神物。
在我許下承諾,重新擁有靈魂的那一剎那,我記起了一切。
為救風夙時,曾聽滄瞿提過,銀鏡本有兩面,一面聚魂,一面引魂,滄迦山那面為聚魂鏡,剩下一面引魂鏡不知所蹤。
其實不然。
我與哥哥,皆可聚魂與引魂。
自我有靈識一來,就與哥哥一起。他聚魂,我便引魂,我聚魂,他便引魂。
上古神物,靈力非凡,且與神族一樣,有七魂七魄,然,不可修習術法。且,銀鏡之力,神族天脈方可催動。
記不得與哥哥沉睡了多久,那一年,天帝令我下人界,護佑一男子左右。
他便是楠止。
原來我與他相識,並非短短八、九年光景。
從他還是襁褓嬰兒,我便在他身邊。我隨他走過二十年人間歲月,我伴他渡過百年修仙時光,我攜他同返神界,千年來寸步不離。
我知曉塵夕的存在,她是陪在楠止身邊時日最久的女子。
我羨慕她。
我祈盼有朝一日,我也能化身為女子,日日伴他左右。
然,我只是一面鏡子,沒有天帝允准,我不可在他面前化出人形,甚至不可說一句話開一口聲。
我曾有七魂七魄,與天地齊壽。
楠止為人時,曾被妖物偷襲,我護他,去了一魂。楠止由仙飛升時,天劫異常,我替他受下,去了三魂三魄。楠止惹怒天帝天后,被囚禁,那時我已被天帝收回,不知發生何事,憂他安危,偷偷潛回他身邊,將畢生靈力盡授予他。他召集眾魔,天帝大怒,我擋過天帝一擊,損一魂一魄,他亦藉機封印神界。
是以,我七魂七魄,最終只余兩魂三魄而已。
塵夕並非在神魔大戰前夕殞命,而是神界將封時替楠止受了天后奪命一掌,魂飛魄散。
我不及斂她魂魄,恐楠止傷心,隨她肉身而去。
哥哥說,我化銀鏡之身試圖保住塵夕肉身,結果解她渾身妖氣,與她一道化作嬰兒沉睡。
這一睡,便是萬年。
萬年以後,我以兩魂三魄之軀甦醒,為靈夕。
直至記起這些前塵,我方才明白,為何我會那樣無悔地愛著楠止。
滄迦山的風那樣冷,一次次撕下那張令我厭惡的臉是那樣疼,我恨我自己,卻無法恨他。他抱著我,恐懼得發抖,我甚至覺得他或許在落淚,但我見不到,亦聽不清。
我只聞得一個「夕」字而已。
我拼盡力氣與他說,我不是塵夕,其實我想說,我亦不是靈夕,我只是鏡顏。
但我沒有力氣了。我以為我會就此沉睡,哥哥說過,只要尚存一絲生氣,沉睡許多許多許多年後,我們自會恢復元神。
但我發現他在施法,他在燃盡畢生修為,給塵夕鑄魂,而風夙正在取他真元。
我以為我不會疼了,在經歷剝皮剜骨的疼痛之後,我再也不會疼了。然而,事情總是出乎我的意料。
抱著我的男子,我耗盡一生心力去愛的男子,寧願傷自己也捨不得傷他半分的男子,此刻正耗儘自身修為,為了另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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